5.春雨

        “垃圾，要帮你处理掉吗。”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见许桉呆愣模样，陈彦手指点着自己的手臂。

        怦怦怦，心好像要跳出去，许桉快速拽好衣袖捂住手臂，“不……”

        男人面无表情，许桉拒绝的话说了一半，像是被噎住呆呆站着不动。

        仿佛是为让她心安，男人又说，“就当是付的饭钱了。”

        “你已经付过报酬了。”

        许桉并非善良到不分善恶，只是她很难接受一个成年男子对未成年实施暴力，而学生有学生的处理方式。

        破坏公物、威吓老师，学校对林文杰进行“退学”处理，而为了补偿，李主任不再吝啬假期，剩下半个月许桉可以按时下班。

        三月的雨带有料峭的春寒，无数新绿在细雨中悄然绽放，明媚的幽绿里流动的是春天，每到这个季节，许桉就会控制不住臆想，幻想着蒙蒙雨幕中会有一把伞只为她而来。

        她总是会抱有希望，期待着象征新生的春天会给她不一样的生活，可现实没有变化，于是幻想的爱情就这样陪伴她度过一年又一年。

        “许老师，我送你回家吧。”

        教学楼前一个年长的老师打着伞摆手打招呼，许桉回过神来，笑着摇头，“不用了刘老师，雨很小，我走回去就好了。”

        “那，你快点回家啊，我看雨要下大了。”

        “好。”

        等人走了，许桉重新看向雨中，县城的下午是热闹的，所以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有人来接她。

        许桉拉紧外套，斜挎包举到头顶冲进细雨中，纤细的脚踝上是溅起的水珠。

        “校外人员不能随便进来！”

        “哎哎哎，你谁啊，不能进来你听见了吗！”

        一把黑伞倾斜至头顶，一双眼熟的拖鞋缓缓停在脚边，许桉错愕地抬头，“陈……”

        “陈先生”有点太正式，“小陈”又太不礼貌，她该叫他什么，许桉忽然有些张皇，对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感到慌张。

        “哦，原来你是来找许老师，你早说嘛，一句话不说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

        陈彦撑着伞一言不发，习惯男人沉默寡言，许桉安静躲在伞下。

        斑驳路面积起的水坑里盛着的是另一个天空，倒影中，雨伞倾斜着歪向一侧，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男人的肩膀，浅灰色外衣被淋成深色。

        握着伞柄的手掌十分宽大，古铜色的皮肤上爬着条条凸起的青筋，许桉侧目瞧了一眼，终是没有移动伞柄。

        淋湿的外衣上是快速扩张的深灰色，许桉抿着嘴，小心朝男人的方向移动。

        银色伞架爬着深红铁锈，金属生锈的铁腥味在雨中酿开，许桉嗅着鼻子，她喜欢这些自然散发的味道，无论是清新的雨水，还是近在咫尺的皂香，她都喜欢。

        色泽红亮的红烧肉冒着腾腾热气，是许敏华专门去早市买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切成方形，炖了一个多小时。

        “我给陈……我给他送去吧。”

        许敏华惊讶地闪开位置，只觉稀奇，“你不是不愿意去吗，不过你也该去一趟，昨天下午多亏人家才没淋雨。”

        “你啊，别那么闷，多和人主动聊聊天……”

        听着许敏华的絮絮叨叨，许桉盖好红烧肉，反复看表，一下下踮着脚。

        “你怎么还不去？”

        “等会儿，他还没有回来。”

        许敏华看了看时间，中午这段是陈彦出门买酒买烟的时间，“小陈不关门的，你直接放在桌子上就行。”

        分针时针重合，而走廊上回荡着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声，许桉抱着瓷碗急急走向门口，“我去了！”

        陈彦刚打开门，便听到身旁一句脆生生的“今天是红烧肉！”

        明亮的眼睛映着男人的身影，陈彦嘴里咬着烟，伸出一只手，接过沉甸甸的瓷碗。

        “谢谢你昨天来接我。”

        陈彦双唇微启，又听许桉说，“我知道是妈妈让你去的，但还是谢谢你。”

        比许敏华的短信更早到达学校，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本来就有来接她的想法呢。

        “以后会做更多好吃的，所以――

        你继续来接我吧。”

        啪嗒，稀稀拉拉的烟灰和燃了半截的香烟先后掉在地上。

        意外的请求，许桉也这么觉得，可能是她太寂寞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抓住能留在春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