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

        他经常觉得他整个人生都是提线木偶，被安排好了的，提着往前走，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他爸想让他接班，他妈想要他jin政界，但是不guan走哪一条路，对于他的qing况来说，jin国nei那几所“红校”对他来说都是最稳妥的路线。

        他们替他筛好了学校和专业――学校就那几所，专业也锁死在法学、公共guan理、经济学这几门，将来jin编制也好jin企业也好，都好看。

        研一jin哪家重dian课题组，实习安排jin哪个厅局、哪个司局、哪个调研组，暑期社会实践该去哪个贫困县挂职锻炼，都有人替他掂量过。

        什么时候该低调，什么时候可以靠家里推一把，什么时候该主动站chu来，领个小项目刷政绩，或者什么时候又该在生意场上lou面，跟未来的合作方混个脸熟，全是提前排过序的。

        就像一张表格，每一步都被人填好了。他要zuo的，只是an时提交，不chu错。

        他父母只需要一个听话的继承人，一个ti面、稳妥、没有失控风险的儿zi，而不是一个有自我意志的“宋珂”。

        他gan觉他从来不是他们讨论里的“人”，他是一个“项目”。

        而他现在就在这个项目的某个节dian上，要打通一xia，走jin那张已经画好路线的图纸里。

        他能叛逆的空间极小，最多不过是在既定轨dao上偏个几度。去读国际学校这件事，是他反复争取了好多次，家里最后才松kou，像是把他放chu来透了kou气。

        他们这些人，每一步都是算好了的，他是，他妈也是。

        他记得他小时候，还很黏妈妈的时候，有一年她妈被他爷爷，作为bu门里的重dian培养对象，安排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当初三班主任，说是为了补上“基层经历”，以后才能算储备gan1bu，那一年他们都没见上面，所以他印象很深。

        她妈回来的那阵zi，偶尔会跟他说起那个学校的事。明面上是重dian校重dian班，可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真是穷山恶shuichu刁民。她说这话时，手指会轻轻敲着茶杯bi，像在数那些她看不上的人：“一个个土得掉渣，家长没见过世面，学生也是，没家教、不知廉耻，什么不上台面的事都能gan1得chu来。”

        说着说着，就转成了教育他：“小珂，以后少跟穷人打交dao。”

        那时的他也很听妈妈的话，只抿着唇diantou。

        不过，关于那个地方的事也没说多久，她妈回A城后就开始竞职gan1bu，忙着新的工作和人脉，那些偏远小县的故事很快就被丢到脑后。

        饭桌上已经在寒暄和总结，他察觉到这顿饭快jinru尾声。

        他没吃多少。

        这种饭局本来也不是吃饭的地方。

        他现在还奉行着自小被教chu来的那套规矩：只夹面前的菜，汤只能舀三勺，舀完要先停一xia，等汤面平稳再落勺，不能溅chu一dianshui花。

        筷zi不能敲碗，不能cha在饭里，更不能去翻菜。嘴里有shiwu时唇必须闭严，不能louchu半dian咀嚼的样zi。

        六七岁那年，他在一桌宾客面前伸筷zi去夹隔着两个人的红烧肉，还没碰到，就被母亲用筷zi敲了一xia手背。那声“啪”脆得很，手背立刻泛红，他忍着没哭，母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肉夹回自己碗里，笑着和旁人寒暄。

        他好一段时间没来参加这种场合，随着他爸的生意越zuo越大，他妈的位置越来越gao，他已经不需要坐在那当个纯粹的摆设了。

        他现在如坐针毡，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见余清淮。

        他想要吃她zuo的饭，也想看她吃东西。

        每次看她吃东西他就很有shiyu。

        余清淮整个人就让他很有shiyu。

        他想到这里有些an耐不住自己心里的yang意，表面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一手还握着那只白瓷杯，另一只手却偷偷从ku兜里掏chu手机，人往椅背上靠了一diandian，在桌xiadian开余清淮的微信，飞快的敲字：

        “余清淮，我想吃你zuo的寿司。”

        手机就nie在掌心，很快，手机振动了一xia。

        他垂yan瞟去，只有一个字。

        “好。”

        就这样简单的回应，也像有人给他喂了一粒糖，正在慢慢化开。他抿了一kou茶，唇角不经意地往上带了带。

        总算是louchu今晚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