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雁回

        韩雁回几乎没怎么回过老家。

        严格来说，这里不是他的老家，连他的家人们也全都不是这里chu生的，只是短暂地留在这里几年，如今与这里最大的牵连，就是扎gen在此的大伯一家。

        从小，父母就对这个地方很少提及，多有逃避，然而当他的叛逆越过了父母的界限时，他们选择放逐他的liu放地，却恰好是这个地方。

        大概是这里的闭sai给青年时期的父母留xia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他们觉得，这是让为非作歹、不走正路的韩雁回能老实待着的最佳牢笼。

        但对十五岁的韩雁回来说，这里刚刚好。

        来的时候，家里没收了他的笔记本和黑莓手机。

        韩雁回没反抗，只是gan1脆利落地把他们jing1心打包的那些衣服鞋zi全扔xia了车，然后把自己也扔xia了车，用shen上剩xia的一dian钞票，一个人打车去了火车站。

        他坐了快二十个小时的绿pi火车，正如几十年前的父母一样，在火车碰撞铁轨那规律而缓慢的哐啷哐啷声中，来到了这个陌生的“老家”。

        韩雁回shen上除了一个屏幕只够显示四行字的老手机，连最后的mao票都在火车上买shui和方便面用光了。

        为了省电，他临到快xia车才开机，涌jin来的是妈妈连篇的短信。

        他不想看，手指立刻an在了退chu键上，最后却还是打xia“到了”两个字发chu去，才退chu了信箱。

        大伯人很好，长了一张圆盘zi脸，见到他就是笑，见到他什么都没带，没骂也没问，反而有些憨地笑着说：“早知dao你这么方便，我就不开车，骑摩托来接你，还不用停车。”

        大伯娘和大伯一样，也是乐呵的人，堂jie比他大不少，早已经chu去上大学了。

        不过家里还是保留着她的房间，这次韩雁回过来，大伯特意收拾chu来了阁楼，没有动女儿的房间。

        韩雁回看着早已上大学的堂jie房门上依然贴着的笔chu2稚nen的简笔画，还有大伯那张与自己父亲有些相似、却也决然不同的圆脸，韩雁回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也没那么糟。

        睡在阁楼算不上方便，上xia还要靠嘎吱嘎吱的木梯zi，shui泥墙简单刷了白，除了一扇屋ding斜斜开的天窗外没有别的光源。

        床tou没有开关，睡前要爬起来去门kou关灯，大伯家没有浴缸，没有ma桶，没有微波炉和烤箱。

        但他依然觉得很好。

        那扇斜斜的天窗恰好能印chu天空，除了云和切割了天空的gao压电线，什么也没有。

        不会像他那间宽敞的卧室一样，墙上的磨砂玻璃直接透到客厅，爸妈不用敲门、不用打扰，也能知dao他关在房里gan1什么。

        行李全被他扔了个gan1净，他连换洗衣服都没大伯的衣服又不合shen，大伯娘要带他去买衣服。

        但韩雁回虽然混，却一直是个只坑自己的人，所以没要大伯chu钱，反而捡了大伯衣柜里的十几年前的旧衣服来穿。

        他从印了海南椰zi树的衬衫、破了边的pi衣、能拖地的喇叭ku，和写了“不到长城非好汉”、“青chun飞扬，庆祝电力公司10周年”的一堆文化衫里，挑了些黑白se的T恤、外套和niu仔ku。

        他的ru学手续办得相当随xing，基本就是快开学的时候，大伯才记起来给学校当教导主任的熟人打了个电话。

        小地方的好chu1是人人都彼此认识，连借读费都能到开学之后再交，从tou到尾，韩雁回连自己之后到底要去哪个班都不知dao。

        来的时候还是寒假，刚过完年，也没什么事zuo，他不chu去的时候，就会陪着大伯大伯娘看电视。

        上午看中央台过年七天乐的回放，xia午看湖南台播的《传闻中的七公主》，晚上看完《焦dian访谈》再看本地台重放的《chun天后母心》，过得相当充实。

        充实过tou的结果，就是直到这一刻，yan前这个yan睛亮亮的女生问他，韩雁回才知dao有寒假作业这回事。

        “你是新来的吧，你还不知dao，我们得交寒假作业吧。”

        那个女生笑眯眯地对他说。

        但韩雁回并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黑yan睛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只想着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她的tou发，好像一个钢丝球。

        韩雁回并不怎么在乎外貌，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但他的tou发自小cuying，都是妈妈带去发廊打理，一段时间不去，就会像海胆一样各长各的。

        aimei的妈妈最在意这个，从小学起，韩雁回记忆里总有母亲带自己去理发店时，动辄困在围布里一个小时的无聊经历。

        其实，韩雁回自己并不介意自己的tou发到底是柔顺还是支棱。

        如今，看到面前这个touding卷mao，像是ding了一个钢丝球的陌生人，韩雁回忽然有了一种微妙的熟悉gan。

        这也是一个不在意tou发的怪人。

        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