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和纪丙年吵架的是个女人。

        我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大概知dao是谁了，又低tou看了yan他发给我的消息。

        特意让我晚dian回来，应该是不想让我见到这个画面。

        但我没有立刻走人。

        麦川近两年新建的小区大都很gao，我们家是旧小区，只有六层，楼梯中间的夹层开了一个窗hu，能从那里tiao到阳台。

        我把tou盔和衣服先扔到阳台上，然后从窗hu翻chu去。

        有dian危险，不过我们家住三楼并不gao，有大概两次，我和我哥忘记带钥匙，就是这么翻的。

        我落到阳台上，撞jin纪丙年挂在外面的衣服里，稳住shen形。

        天已经黑了，再晾xia去衣服会chao，我挨个把衣服收xia来，挂在手臂上，听到我妈的声音：“我不是把正骨店留给你们了吗？”

        纪丙年说：“本，本来就是我们的！！”

        我妈哭了：“年啊，妈也是真的没办法，阳阳要升学，你外公又得了膀胱癌，妈实在不知dao哪里要钱去了，那是你亲外公啊，难dao这钱你不应该chu吗？”

        纪丙年只是说：“gun！”

        我妈gan1哭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妈今天来，是来跟你讲dao理的，你爸没了，我拿着死亡证明过去，你俩都小，我是你们的监护人，这房产证是要改你妈的名字的。”

        我听到纪丙年chu离愤怒的声音：“走，走的时候，就把所有钱拿走了，你还有脸回来，要钱？”

        我妈急促地回答：“两万块，只要两万块。这房产证我还给你，以后你爸的钱都是你们的。”

        没听到纪丙年的声音，反而是我妈的尖叫声，位置突然变低了，似乎是躺在了地上：“你打，有本事你就打，你还能比你爸打得更厉害吗？你跟他一模一样！”

        然后一声巨响，桌zi上的东西震动，椅zi接二连三倒地，纪丙年说：“gun！”

        拎着我妈，应该是这样的，她的哭喊从地上又起来了，渐渐往门边上去。

        房门关上了。

        我妈又在外面哭了一会儿，这会儿我绕到侧面去听，听到她说，“妈也不想害你们啊，你看，妈要直接把这房zi拿去卖了，那可不止是两万块了……”

        纪丙年抄起手边的东西掷向房门——

        铁和铁撞击的巨响似乎把我妈吓了一tiao，她往后一退。

        我那个位置不太好，听不太清她后来又说了什么，可能是因为已经被赶了chu来，chu于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的心态，等她摸索着xia楼时，声音已经很小了。

        我看着她脚步虚浮的背影渐渐远去，在zuo一个很简单的加减法，我爸因为hou癌被辞退的时候，收到了二十万的赔偿金。

        治病花去了一bu分，他后来夜以继日的喝酒花了一bu分，被抓jin去以后我妈卷款跑路拿走了一bu分，纪丙年告诉我还有五万。

        所以他才每个月给我打了这么多生活费。

        我听到他在扫地的声音，收拾东西，抖着垃圾袋窸窣作响，然后打开门，把垃圾扔jin垃圾桶里。

        我现在可以看到他了，他站在路灯xia面，可能是想换kou气，没有再回家了，蹲在地上玩手机。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看不见的信号从他的手机飞到空中的信号站，几乎是原路返回，飞到了他touding上方的我的kou袋里。

        “玩得开心吗？”

        我不知dao该回什么，我想到他当时给我打生活费的qing景。

        军训结束以后，十一我回了趟家，他问我在学校住得还习惯吗。学习紧不紧张，同学都是哪里人，好不好相chu1。

        然后他问我，她们每个月都有多少的生活费啊，你知dao吗。

        我那时候十八岁，近距离和消费shui平不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觉得纪丙年是哥哥，我应该对他坦诚、毫无隐瞒，向他分享我脆弱的自尊心以及隐秘的自卑，所以告诉了他真的答案。

        那时候纪丙年二十岁，退学开店，摸爬gun打，他觉得他不仅仅是我的哥哥，所以对我撒谎了。

        当我没有爸爸的时候，他就是我的爸爸，当我没有妈妈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