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哥哥

        中午的病房內，白百合的香氣淡淡彌散，陽光透過紗簾灑落，落在病床上的女孩與她身旁站立的男人身上。

        顏梓熙還未從哥哥的擁抱中完全抽離，她的睫毛仍微微濕潤，臉頰染著未褪的紅暈。

        就在這時——

        病房門被推開。

        喀啦一聲，並不突兀，卻像將空氣從溫熱的水面拉回冰冷的鋼板。

        顧謹言踏入病房，白袍整潔，病歷板夾在手中。腳步沉穩，神色如常。唯有他進門後短暫的停頓，暴露了情緒的微妙起伏。

        他的視線落在床邊——她仍靠著顏勝年，兩人距離過近，親密得刺眼。

        顏勝年抬起頭，與他四目交接。

        空氣靜了一秒。

        顧謹言先開口：「打擾了。我是來做中午的例行評估。」

        顏梓熙微微坐直，有些慌張地想調整自己姿勢。顏勝年則慢條斯理地站起，替妹妹掖好被角，才轉過身。

        「顧醫生。」他語氣溫和，卻不帶半分柔情，「剛好，我也想找你談談。」

        顧謹言點頭，臉上看不出情緒，仍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冷靜外殼。

        「她恢復得不錯，反射系統有反應，語言功能也在穩定回升。」

        「我知道。」顏勝年淡笑，目光銳利得像刀，「我每天都有收到助理的回報，你這段時間……的確很用心。」

        他語氣略頓，嘴角微揚，像是誠摯感謝，卻又刻意含著幾分試探。

        顧謹言的筆蓋“喀”的一聲合上。

        「我只是盡了本分。」

        「勝年...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會盡全力照顧的。」顧謹言回答。

        顏梓熙並未察覺氣氛異樣，看向顧謹言道：「顧醫生，今天還需要再做神經測試嗎？」

        顧謹言似是被她的聲音喚回思緒，垂下眼眸，語調平穩：「要做。但不急，妳哥哥剛回來，妳剛回來，妳們可以多聊聊，我晚點再過來幫妳測試。」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

        顏梓熙輕輕點了點頭，輕聲說：「好。」

        病房門闔上的瞬間，顏勝年在她的床邊坐下。

        他的眼神重新落回她臉上，指腹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

        她的肌膚仍有些蒼白，卻更襯出眉眼間的柔美細緻，那種病後的虛弱與安靜，讓她看起來像是從雪地裡撿回來的一朵梅。

        他看著她的眼睛，喉頭滾動了一下。

        那雙眼睛……乾淨，柔順，又帶著某種讓他心口抽痛的倔強。

        他伸手替她將鬢邊亂髮輕輕撥到耳後，動作溫柔到幾近寵溺。她感覺到他指尖微微顫抖。

        而她沒看到的是，他眼底那層隱忍的暗色。那是一種被罪惡與愧疚交織出的沉痛。他知道——三年前那場車禍，是因他間接導致的一場意外。

        這些年他無數次回想那通電話、那趟路，每一次回想，心口就像被刀片劃過，血流不止。

        他低下頭，將她的掌心貼著自己胸口，聲音極輕，像懺悔也像祈求：「對不起……還好熙熙妳還活著。」

        顏梓熙怔了一下，輕輕回握住他的手：「沒事了，哥。」

        顏勝年深吸一口氣，收回情緒，他重新拉好她的被子，語氣恢復溫柔：「妳好好休息，我去找顧醫生了解你的狀況。」

        他站起身，背影挺拔優雅，走到門邊時又回頭望了她一眼。

        病房門輕輕關上，留下一室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