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抬起，看见膀大腰圆的厨扛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书生走来。

        断了一条胳膊的女踉踉跄跄地逃来，跌倒在絮娘脚边，紧捂着血如注的伤，脸惨白，喃喃：“不卖了……我不卖了……”

        看着客栈里的几个伙计合力将女拖回后厨，絮娘瞠目结，只觉有一寒气自脚底爬上来，害怕地打了个哆嗦。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掌柜的脸一沉，喝：“你男人收了我们的钱，你上的肉就是我们的，如何是说不卖就不卖的？”

        不多时，袁伸阴沉着脸快步走来，不理兄弟们的询问，对絮娘：“夫人快吃，填饱了肚，咱们换家客栈，这地方住不得。”

        得钱三千资夫归，一可以行一里。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饥人腹。

        絮娘听得一雾，问：“袁大哥，到底怎么了？后厨卖的是什么肉？”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

        袁伸使手去打听了一圈，发现那小二所言非虚，此地粮少而难民多，上个月便兴起一“以人为粮”的风气，将鲜活的人命统称为“菜人”。

        蒋星淳明白过来什么，低看看面前的空碗，忽觉胃中翻江倒海，鲜的肉汤变成拼命往里钻的蛆虫毒蛇，弯腰“哇”的一声吐了个净。

        店小二追来，殷勤地挽留他：“客官初来乍到，不清楚咱们晋中的况，我敢拍脯担保，十家客栈，十家都是如此，我们这儿还是材最新鲜、价格最公的呢！”

        注：本章回中菜人的节，参考了屈大均的《菜人哀》，全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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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腴持作汤。

        那厨门便嚷，声如洪钟：“掌柜的，快来瞧瞧，十两银买来的好货，细肉，最适合用来炒菜！”

        袁伸不敢在这等罔顾人的荒唐地方过多停留，仓促备了些粮，带着絮娘等人快加鞭，连夜往一个地方赶去。

        岁大饥，人自卖为肉于市曰菜人。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已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

        袁伸实在忍不住，质问：“你们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官府追究，不怕遭报应吗？”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三日肉尽馀一魂，求夫何斜阳昏。

        生葬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我们没偷又没抢，的是正经买卖，县老爷也是默许的。”店小二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这年，能吃顿饱饭就不错啦！客官吃就吃，不吃就不吃，这么较真什么？”

亲自挑一个……”

        凡是日过不去的，或是自卖其，或是卖妻鬻，为了换几粮，如羊一般受人宰割，也有省去中间这一工序，直接易而的。

        蒋星淳早就饿得晕花，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闷往嘴里扒拉面条，因着肉汤鲜，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净。

        而城中富，不乏对人肉兴趣的，派仆往集市上心挑选，遇到那年幼薄的小儿，或是年轻貌的妇人，不惜重金买，带回去后心烹饪，佐以酒，引为风雅之事。

        正说着，后厨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客栈掌柜着圆的肚，挑剔地摸了摸书生的肉，：“是不错，比昨天那个糙肉厚的汉好得多。那汉只能拿来卤肉，费了我多少大料，到了这会，腥味还没完全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