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你自己。”

        至于他的母亲，是家里公认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一个人缘很好的知识分。当然这是表面。家里各项大事的实权，一应掌握在老爷手里。人前他会再三宣称拥护家里人的意见，若筠也因此对他刻意营造的开明形象深信不疑。但到真正决定时，老爷不会过问任何一个人，而是自以为了理想的万全之策，并在“理想”的信念指引要求每个成员牺牲。有人习惯并麻木了，把装聋作哑当成包容。有人选择离开。有人至今没发现是骗局，却将同一套骗术修炼得炉火纯青。

        “你知怎么走不会踩到？”

        “你更愿意变糙的手指抠你？”他一本正经，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她反应。

        “我也看不清。有人单纯是运气不好。”

        他继续往前走。

提起钟杳的来历。耐人寻味的是，明明没有血缘关系，若筠反而跟继父很亲，少有离心离德的时候。两人的貌也像一个模刻来的，用钤难听但辟的话来说，就是声音很大却讲不什么东西，是非不分却衷于理秩序，靠运气上位还以为是天命所归的三政客。客气地说，她们都在“谄媚”时代的方面得天独厚。

        “辍学的那段时间，一个人在山里，是怎么样的觉？”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他说她是笨小女孩。有些事不该说来。事明明存在却被视而不见，都是有原因的。――连跟爸爸都不可以说吗？不可以吗？到最后他都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她哭得厉害。人果然还是绪的动，哭过她是记得的。

        “你好像在说尔克斯的小说。”

        “总有一两件想起来的吧。”

        “没读过。原来是这样的啊。”

        “好多年以前，不太记得清了。平平无奇的山里，也没什么值得说的。那时你都没生啊。”

        她让他把冻疮的位置指给她看，果然看不痕迹了。

        本来不该是说她笨吗？但他自从发现她自己也说自己笨，就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

        他扶着栏杆，认真思考了一会，意味深长地答：“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源源不绝的生命力。计划生育好些年，那里的人依然把多生孩当成福气，哪怕事实上是越来越贫穷，穷到不得不把新生儿卖掉。小孩和他们的大人起相似的名字，长大后完全跟大人一样，像同一个灵魂在不同的躯壳里重新燃烧了一次。与世隔绝，时间像走不去的圆环。本以为支着宇宙运行、牢不可破的规律和法则，都不存在了。”

        恍然大悟以后竟是不知所措。她本没有那么，但他先察觉到了。

        她回望，他不说话就一直在默默想事。

        他又说，“山里的雪天很漂亮，是湿、缠人、冷到骨里的觉。那个时候手烂掉了，留了很大一片冻疮的疤，现在看不见了。时间真可怕啊。”

        杳当然不记得自己还说过这样的一番话，看起来也不像编的。小屁孩会这样想未免有些恐怖，他也觉得惊讶，因此深深记着。

        没有几步就到岔路的终，一方天漏光的溶，中央是大小不一的浅潭，积被矿石映成奇异的蓝绿。越往深走光越黯淡。她极力回想初中时候关于反散的光学题目，月夜底反光的地方到底是地还是？但是猜了两次相反的答案，两次都正好踩在里。他憋着笑打开手电筒，又像刚门时牵起她的手，说：“不能继续走了，回去吧。”

        “只是坐在车里看？”

        钤在几天前还讲过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小时候钟杳学象棋，说阿娘就像棋盘上的将或相，最要紧的一枚。没有她就意味着游戏输掉了，整个家一盘散沙。但她没有和权威相匹的能力，活动范围限于自己的九格，一次只能走一格，看起来其他人的存在，都是为了保护她。真的是保护吗？

        她不喜车，觉得车像笼。他还算喜车，可能是开车的人不会觉得车关住了自己，反而会将纵在自己手中的整台机械当成肉官能的延展，因为有车才能去更远的地方。

        不习惯的事终究是不习惯，她倒宁可一如寻常地散步。野生的风景自带蛮横的活力，不由分说将萎靡的人卷其中。上坡的路并不轻松，但就是这样吃力地迈上去，活着的实久违地回归。上了汗。

        这是要报复回来了。

        她们了小镇往山里走，一路都是狭长的步。远方的天际渐变成紫，星光倒映在里。初来时的阴雨天气完全放晴了。他说，来这边风景最好的应该是在开车过来的沿途，有只小懒猪一直在睡觉。

        “完全是少爷的手。”话里透着失望。

        “没人说过你技术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