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回答犯难，模棱两可地摇摇。

        但她没有，反而愈发好奇。中时代的他是怎样？十多年间发生过什么，让他兜兜转转又重回母校的牢笼？今后他会不会被规训成凡俗无比的数学教师，评职称，熬资历，最后也变成守旧的老，用一套过时的标准要求年轻人？

        小钟手捧着半只石榴追上，想要跟他蛐蛐老。慢了一步，大钟也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没有。我读中那会他就不教书了，十多年前。”

        数学终究是她攀不起的数学。

        换位思考，的确也无可奈何吧。如果他是学生，考瞩目的成绩，自然不会有人对他的方法指手画脚。如今教师于他是一份工作，卑微打工人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老又顺势继续敲打。本来新教师职，应该先从一教起，完整带过一轮，才能充分把握每个时段的授课容。大钟试讲很稳健，加上他以前也是琼英的学生，领导看重，觉得直接教二也没问题。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困难。

        十多年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对她现在的年纪，一两岁的差距已是天堑。相差的十多岁就占去她生命的大半。加上去，他都有三十岁了，完全可以被划归为老男人。

        小钟倍意外。她以为资历深厚的老怎么都能提些有用的建议，结果净说些没用的。前一是墨守成规的胡说八，两件事没有因果关系。在老走神的后半节大钟写了不止一例题，只是最后顺手掉了。后一则是希望大钟变成大多数老师那样，但这种方式未必适合他，削足适履。

        ――你也在这。

        “没有必要。”大钟浅浅笑，笑她太年轻，“为什么争？为改变对方的想法，还是为心中的不平一气？好像都不必要。”

        大钟反为欺负他的维护，“他们那一辈人，的确是靠亲手写好板书和教案得到行业认可，是肺腑之言。”

        石榴细密的籽让小钟失去耐心。她暴地撕掉薄膜，整掰开，散落的籽粒霎时像碎珠般盈了满手，就快捧不住。小钟连忙回教室找玻璃碗，但碗恰好被贞观借去装，她不不顾将赤珠撒在上，汁从指间淌过手背。

        “他以前教过你？”小钟听得他另有自己的想法，却不懂他当面为何不说，偏要这般客气。

        屏住呼，放相机，她换用自己的睛去看。他扶着栏杆步履不改，看见相机后面少女的脸，也微微愣神。脚步停。

        “也许这里不适合你。”她迎着满窗的阳光伸了个懒腰，“也不适合我。”

        ――只有你一个吗？

        老祝他早日习惯，终于离开。

        上面的阶梯教室门忽然开了。没想到有老师拖堂到这么晚――细听动静，又好像只有寥寥几人，更像课后讨论问题。

        命运最终没有夺去这场邂逅，而是安排在她们更脆弱的时刻，黄昏。

        要过很久很久，躁动的小钟才忍不住认输开：“那个老教师的话，对你不公平。”

        育课后，这周轮到小钟负责收拾材，完回去就剩她一个。大家都去吃饭了。但她才剧烈运动过，全无，不去堂，却拿着相机到逛逛拍拍，晕转向地几乎迷路，又稀里糊涂拐回熟悉的图书馆。

        小钟端着相机起，转，还没想好接来要去哪里，镜里，漂亮的男人撞无人的世界却不自知，还望着别。

        但后面还有让她更意外的。对于这两，大钟本人毫无保留地接受，一句都没申辩。

        一楼到二楼，有窗的弧形楼梯，夕阳的金光洒满整段阶梯，细长的影落在墙上正姿旖旎，她停在这里，沉迷地玩了很久。

        “他跟你说话的气简直像教学生。为什么不据理力争？”

        看不来。很难接受。

        以前常听人说，中不自由，上了大学就自由。等上了大学，又会有人说工作赚钱了就自由。前最不自由的却是已经工作的大钟。

        这两句话好像由谁来讲都说通。但两个人都没有真正开，只是呆呆地相望，受着说不上名堂的愫在彼此间降临。

        大钟快地说，他会反省。

        课代表将数学作业发来，小钟兴致地题，才发现听懂课是一回事，会题是另一回事。每每是最关键的那一步，看答案能懂，自己解死活想不来。

        “那你……会他说的去改？”小钟为他的不争到刺痛。

书，也没有手写教案，仅仅是照着幻灯片讲，这说明他上课缺乏计划和结构。

        二是他讲的对于中生太难了，不够到位。中教学，掌握知识的思路应当更凝练、确凿地讲来，总结是老师课前该好的事，而不是让学生听了课，还得自己去想。

        光是年龄差就足以让她彻底把他踢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