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侵没有办法不恨元霁。颍川元氏是开国重，世代簪缨立庙堂佐天，到了元霁这一辈，朝中纪党盘踞，元家势力被纪党觊觎十数年，又逢北战乱不断，本该元霁上阵杀敌，偏偏混乱的朝廷拿不兵来。陆侵不记得元霁是哪一年成了纪党的爪牙，只知元霁剑冤魂无数，大多都是螳臂当车维护皇帝的言官。元霁大约只在杀李函时犹豫过，因为李妃跪在他脚哀求，她是后的嫔妃，与别人毕竟不同。

元翡侧的肉都在颤，湿的了一，分明难受，却也面不善，起虚地捞来衣裳披上，推门去，果真了。

来，动几在她上，自己整了衣袍，“有骨气。回你家去。”

可终究没能再会。母亲死后

陆侵挣开人的钳制，冲上去捂住母亲的睛。手背被飞溅的血得一颤，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该叫那寒素文士一声“外公”。

这年第一场雨了一夜，次日却是响晴的天。陆侵心欠佳，脆打算睡一天，朱乘却早早地来叫他：“四哥，该走了。”

陆侵抬手挡住她的睛，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再挪开手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他知母亲对孩心。十二岁那年，他跟随母亲离京，隐姓埋名，从洛都辗转南，路途遥远，又有疫病，她失足落，病了一场，腹中四个月的胎儿没了。陆侵告诉她：“是个妹妹。”

他揣着小狗带着朱乘上南山去。王陵在城北，可他千里迢迢把母亲的尸骨移回故乡，自然不是为了冷冰冰的王陵。她生于洛都南山，山间风光独好，鲸江漫过山，泉琮琮，陆侵猜她必定愿意葬在这里。

陆侵恨的是他杀了人还要假慈悲。李函的案原本牵连甚众，到了诛连六族的地步，但李妃那时已有孕，元霁背着人放他们去南方。不知元霁用了什么偷梁换的手段，总之他亲自接了陆侵和李妃，又亲自送他们城。母亲坐在车中，陆侵牵着，元霁的手伸来，似要抚摸他的发，终究收了回去，只：“四殿，再会。”

她只说：“没事，娘亲已经有你了。”

是真心实意，陆侵从不对她说谎。他从天潢贵胄一夜之间变成漂泊南省的江湖客，连自己的名字都要隐瞒，罪魁祸首是纪党和元霁，不是她。但她了，又：“也不要恨元将军。他是好人，只是生错了时候。”

陆侵：“我只喜你，永远不会恨你。”

陆侵利索地上，量比同龄人许多，几乎能够与大的元霁平视。他是个俊朗沉郁的中年人，可是两鬓早早沾上风霜。陆侵要记住这张脸，记住这句“再会”。

昨夜喝得醺然，不知今夕何夕，他想了半晌，才想起今日是母亲的忌辰。

朱乘是母亲从路边民尸堆里捡的，才两岁，没过多久，就会跌跌撞撞跟在他后叫“四哥”。那年陆侵十四岁，刚到南省不到两年，正是最阴郁的时候，其实厌烦透，但看到母亲的目光，便转回去把那小叫花抱起来。

她寒微，自小跟父亲李函读多了圣人书，没一分脾气和怨恨。南省那一场病缠绵三年多，到最后几乎只剩一把枯骨，可她笑起来仍然很好看，瞳又柔又亮，“我害得你不成皇，你恨我吗？”

可也只不过是个妃，抵不过纪皇后的威仪。李函更是一只蚂蚁，死了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