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孝期之前本不敢奢望有天蒋桢可以住这里，哪怕连隔住院楼也不是一般人轻易得来的，蒋家的能量远超乎他贫瘠的想象。

蒋桢视线转到葱郁的花瓶上，剑兰艳得如同少女颊边的红霞，只有初开的才担得起这两种绝的冲撞，她已经老去。

她将病号服穿得整整齐齐，棉质的衣领和袖不见一丝卷皱，自然晾的长发拢在脑后，眉目是卸妆容后的淡然，神却很亮，仿佛里那最后一生命都燃烧在眸光中。

“是你那位大哥带来的，开得正好怎么说扔就扔了？”

“还轮不到花那个，”蒋孝期递过汤碗，拉来椅在床边坐，大型犬似的拄着两条胳膊看蒋桢喝汤：“蒋孝腾也不止送花给你，还给我一套房和一张卡，特别神奇，只刷

蒋桢调侃他：“你每月五千块的零用还够买花吗？”

这特么换到蒋家，买辆车还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特需病房不在住院楼里，而是设在科研楼的十五至十九层，接待区有武警站岗。

蒋孝期推门来，她抬看了看，视线又落回书页上，直到将那一段看完，上书签，合卷。

生命到了这般田地，大抵是狼狈苟且的，蒋桢却没有。

1517室，西向的房间纱帘半遮，秋日正午金灿灿的阳大泼大泼从透亮的玻璃窗照来。

在丹旸，五千块是职场新人的试用期月薪、是四环外普通简装楼盘一居室的月租、是节俭单汉两个月的餐费、是早教机构折扣后的三十课时……

丹旸商界数得上的几个大家族后辈，不说是拿张副卡随便刷或先来一个亿的小目标，也是动辄几万几十万的月花供着，不算买房买车买礼。

有人来探病。

蒋桢已经静默地看了儿一会儿，细瘦的手指搭在书页上，手背还封着个留置针，见这一幕，笑意顺着她浅淡的细纹漫漾开来，简直同小时候偷偷挑掉面碗里不喜吃的肉沫一个样。

蒋桢靠在床看书，瘦削的形刚好隐在那片半透明的暗影里。

蒋孝期剥开花纸，将品相极难得的渐变仙百合毫不怜惜地从花瓶里捞来随手一裹丢垃圾桶，换上自己那束粉葱绿的剑兰。

五千块，说来这条家规也是非常奇葩的，蒋家每个月分给没有份的家族成员的零用钱只有五千块，相当于个税起征额那么多，当作笑话来讲一不冷场，因为几乎都给其他大家族调侃滥了。

周未现在开的那辆柯尼格CCXR就是他攒零用买的，迄今在纨绔圈里都炫得一比，连生在钱堆里的喻成都也只有拈酸的份儿。

三分，门诊楼、住院楼和科研楼，外加传染病门诊、放科之类的套。

真的不能再少了！

“你更喜剑兰，”蒋孝期洗了手，扭开汤桶给蒋桢盛鸡汤，鲜香四溢。他又小声找补了一句：“这儿就一只花瓶。”

这边病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蒋桢除了他没家属，那就只有蒋家人。

不到五十的女人，被病痛折磨了小十年，发里已经现驳杂的灰白，肤暗淡，睑和双颊因心功能衰退略显浮。

蒋孝期也不烦她，放汤桶，打算先将路上买的那束绯霞剑兰起来，却发现床的花瓶里已然换了正盛放的仙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