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未不能回周家，因为他的位置上已经放了另外一个人，他是被更正的错误。周家留给他的地方太挤，挤得连气都不过来，哪怕他躲远了，也还是有人不远万里地挤兑他，看不得他活得痛快。

技多不压。

只是死过去的人不会梦，他的梦里全都是周未。

天大地大，周未浪一路，丢盔弃甲，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回到被丢弃的地方，靠着那一两遮风挡雨的烂木龃龉独活。

蒋孝期拉他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以前他经常这样给周未讲题，所以现在他也拿了本从客卧找来的习题册，所有题目都是蒋孝期手写摘抄的，周未在空白写解题步骤，蒋孝期再用红笔批改。

蒋孝期想，我怎么能那么狠心地认为他会过得很好呢？他明明连屋檐多一地方都不敢占。

蒋孝期被准的生钟叫醒，盯着天花板想，我本来打算再给他造一座城的，现在看来他似乎对地盘大小没什么兴趣，反而一顿饱饭能让他更开心。

他侧挑眉，你看，不是我。

要不就不当霸总裁了，去学个厨师给他饭也不错！

“晚――安。”他又说了一遍。

周未低着不说话，从蒋孝期手里接过笔，在题解旁边写了个婴儿的“解”字，和原来不一样。

周未从厨房来，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还不走”的询问神，终于拉回了被一锅腩崩脱的剧线。

但他不去，陈家会恨他挤走小金又堵不上他们失去他的窟窿，当他嫌贫富、不念亲，是惯坏的假少爷。

宥茵和宥圆也在，蒋孝期不客气地陷在椅里转半圈：“去见个……故人。”视线如凉韧的丝从三人面上扫过，刮得面掉屑。

未单单把自己囚在客厅这一小块区域里，连睡觉都是裹了被缩在沙发上，像个寄人篱的浪小动。

那一晚，蒋孝期真的睡在宾馆里，他门找了家最近的酒店，长期包房，然后阖上撑了近四十个小时的睡得死过去一样。

蒋孝期吐气，熊孩，好吧。“那我走了，你活动一再画画，不然胃会难受。”“小未，你能跟我说一句晚安吗？”

“小叔终于来了！”宥廷正吩咐助理准备标书，忙得人仰翻，“您这两天去哪儿了？”

“故故人，故人还好吗？”年龄最小的宥圆先绷不

“记得这些字吗？”蒋孝期用笔抄了一句批注，“这些是我写的，解题分是你写的，所以我没骗你，我们曾经非常……每天，都在一起。”

他也无法去陈家，那是他完全陌生的生活，连父母的脸和声音都是陌生的。他被围观品评，一掉翎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秃鹌鹑，反正那些漂亮羽不该属于他，他们掠夺得理所当然，从不关心他会不会疼。

周未说，七哥今天的腩太好吃了次还要吃，七哥你什么时候烧排骨要放虎鹌鹑那种，七哥你学会松鼠鳜鱼了吗不然西湖醋鱼也凑合，七哥你面给我吃……

“晚安。”周未忽然想起，初中时有个女生向他表白，不写信也不送礼，每天都发来一句晚安，wanan，是我你你的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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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走了，周家会因为失去而痛苦，怨他不念旧、不知好歹，是可恶的坏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