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王爷虽把一众兄弟从牢里释放，却不仅禁营了货船半年，还罚去二百两银。这些庚武并没有告诉秀荷，怕她担心多想，只哄她自己卖酒赚了不少利。

只

秀荷在耳房里清洗，细细碎碎听得一些，听到庚夫人那句“不许纳妾”、“断不能叫她受了委屈”，心里便觉得的。把倒尽，拭了回房歇息。

庚夫人端坐在八仙椅上，长叹一气：“都说‘善恶有报’，那梅家次次把事绝，反倒叫他们这四年来越发顺风顺了。听说今番那批冬衣了，叫太后娘娘好不喜，明年四季的常服又派给他们绣庄去，如今老太太又整修宅院，又扩建祠堂，好不风光耀人。都这样了，却连你吃船饭的生意，也都要赶尽杀绝。若不是那端王爷明断是非，最后一条命怕不就被鞭死在牢里……”

惯常和蔼的笑容，威声问：“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莫说我们庚家从来没有纳妾的传统，便说秀荷新媳妇才门，也断不能让她就这样受了委屈。”

……

庚武眉宇深凝，像是斟酌了许久，方才低沉着嗓音：“儿有件旧事，一直瞒着母亲……也一直瞒着秀荷，不曾与任何人吐过只言半语。当年在大营里，曾与狱友在山野老林里中过迷毒，被一名中年牢汉施药所救。那汉已深受蛇毒，在死前赠我二人一小袋黄金，命我二人他怀中小册撕两半，分别送去给京中一个叫姓路的公公。本来这笔金儿并不愿动它半分，想他日一并归还，现如今既一时也去不了京城，便决定暂时先挪用一笔，待他日赚了再填补回去。母亲但且放宽心，无须为周转忧愁。”

几时见过母亲这般严肃，晓得再瞒她不过，庚武便只得将路上所遇一应来。

近日真如庚武所说，越来越像只懒猫儿，每逢一吃饱了就想睡。本来想等他回来戏谑他几句，竟然也等不住，忽而不知什么时候便遁去了梦乡。

晓得三小在大营里服刑几年，心已然与他的父兄大不相同，行事也比他的爹爹和祖父要都狠决。庚夫人颔首认可，默了一默，又忧虑：“生意能起来总是好的，但米价这样贵，你又刚被罚去不少银，莫说租个场，就是这些周转的银一时半刻又去哪里？我在乡还剩几亩薄地，过几日你去找个牙商，叫人把它卖了去吧，也好给你凑凑本钱。

惯是个要的女人，便是当年庚家老宅被官兵抄封，也不曾掉过一滴泪。说到这里，想到这个最小的儿，十七岁至今便几番历经生死，声音些微哽咽，连忙自掐断了尾音，只静默着不语。

堂屋里黄灯袅袅，夜已渐深，初冬的时令一夜便连蛙声也无。

庚武只作未曾看见母亲的动容，把眉宇间煞气敛藏：“那句话后半段的容母亲却忘了，这世间善恶终须有报，不报的只是时候未到罢。此事儿心中自有计议，断不会叫他梅家逍遥太久……本来跑船的也不是甚么长久的生意，暂时停了也好。堇州府往一直到清江浦，已有不十家掌柜定了年前的青红，正好趁这段时日租个场大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