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这犯了难，也不知是该照实说，还是编个谎话哄哄老人家，决计避重就轻，“半夏姑娘说郡主这几日茶饭不思的，话说着说着就掉泪，怪可怜的。”

半夏叽叽喳喳说话，景辞笔走龙蛇，她一贯写的是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簪花小楷，今日却变了，徽宗瘦金写得洒脱明快，气韵脱俗，细细研磨方觉字字钢筋有力、棱角分明，分毫不见女婉约。白苏立在一旁磨墨添香，抬看，原来是太白诗仙所著，“黄云城边乌栖，归飞哑哑枝上啼。机中织锦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孤房泪如雨。”

外壮阔河山。

黄昏，暮四合引人愁。

最后一笔落成，放狼毫，远远看着书案上每一字、每一笔透来的纵恣意，恍然间生一这才是我，这该是我的慨。自语：“什么秋风萧索，什么故人远去，我才不要停笔望归乡，梦忆故人影。”绕过书案向前，行走间翻飞的裙角潇洒利落，同自顾自赌气的半夏说：“取我的鞭来，日落之前，我要，去提督府！”

“知了——”

陆焉抬，斜着睛睨他一，吓得他，捧着雪白宣纸的手嘚嘚嘚发抖，好不容易等来他沉着嗓“嗯”上一声，接过了，一张一张展开来细细读，才发觉好几都让泪打湿，墨迹一晕开来，已辨不清字句。他心中蓦地一，疼得皱起了眉。直到将最后一张都读完，才问山，“有话没有？”

山这才把手揣衣，掏一叠纸来，呈给陆焉，“早上半夏姑娘来过，送了一叠经书，说是郡主这几日写的，小的没慧，一个字都没敢看。要不义父…………您瞅瞅？”

陆焉放碗筷，就着湿帕手，山直愣愣站在一旁，好几次提起气来要开，又被自己憋回去，只好咧着嘴嘿嘿地笑。陆焉看都懒得看他，帕往桌上一扔，“说吧——”

未料一说完让景辞瞪上一，瞬时没了气焰，闷着往外去，“婢这就去准备车。”

白苏不敢劝，自樟木箱里找一只革袋，打开来便是她惯用的小羊鞭，握在手上

司礼监，陆焉忙了一整日，才与一同批了工的欠款，站起抬了抬胳膊，着实僵得厉害。山挑开帘，端了晚饭来，简简单单三菜一汤，就摆在议事庭小桌上草草肚。

转间就到九月二十九，景辞这几日仿佛是突然间顿悟，吃好睡好玩好，闲来无事还要绣几朵花，画几幅画，一整个碧溪阁里救数半夏最忙，前前后后瞎打听，一会说好厉害呀，好多达官贵人上杆送礼，一会又耸拉着脑袋说，真真气人，那周氏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连我也打听不消息来。梗着脖叉着腰，鼻里哼哼着冒火，只差冲到提督府去抓住了周氏严刑拷打。

“不归你的事，少问。”再慢慢细细收拾好一沓带着泪的字帖，看都懒得多看山一。

山这晓得了，是要赶他走呢，但为着救命恩人，怎么也得问上一句，“那…………月底的亲事还办么？”

半夏一听这个，没心没肺地呼起来，“呀呀呀，婢正想去瞧瞧，那周氏什么模样，能把陆大人得五迷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