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意两绸缪，恋迷花不肯休。毕竟人生如泡影，何须死杀人谋？

且说西门庆去不多时，包了一包砒霜，递与王婆收了。这婆看着那妇人：“大娘，我教你药的法儿。如今武大不对你说教你救活他？你便乘此把些小意儿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疼药里。待他一觉动，你便把药灌将去。他若毒气发时，必然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一盖，不要使人听见，紧紧的住被角。预先烧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那药发之时，必然七窍血，唇上有牙齿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你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只一揩，都揩没了血迹，便在材里，扛去烧了，有甚么不了事！”那妇人：“好却是好，只是家手，临时安排不得尸首。”婆：“这个易得。你那边只敲，我自过来帮扶你。”西门庆：“你们用心整理，明日五更，我来讨话。”说罢，自归家去了。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递与妇人，将去藏了

心。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执不得了。我兄弟武二，你须知他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得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起。你若不看顾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这妇人听了，也不回言，却踅过王婆家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那西门庆听了这话，似提在冷盆一般，说：“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武都。我如今却和娘眷恋日久，孚意合，拆散不开。据此等说时，正是怎生得好？却是苦也！”王婆冷笑：“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个撑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西门庆：“我枉自个男汉，到这般去，却摆布不开。你有甚么主见，遮藏我们则个。”王婆：“既然我遮藏你们，我有一条计。你们却要长夫妻，短夫妻？”西门庆：“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夫妻、短夫妻？”王婆：“若是短夫妻，你们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去，却又来相会。这是短夫妻。你们若要长夫妻，每日同在一，不耽惊受怕，我却有这条妙计，只是难教你们！”西门庆：“娘，周旋了我们则个，只要长夫妻。”王婆：“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里都没，天生天化，大官人家里却有。”西门庆：“便是要我的睛，也剜来与你。却是甚么东西？”王婆：“如今这捣病得重，趁他狼狈，好手。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却交大娘自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却把这砒霜在里面，把这矮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净净，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他待怎的？自古：‘幼嫁从亲，再嫁由。’小叔如何得暗地里事！半年一载，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到家去。这不是长远夫妻，偕老同！此计如何？”西门庆：“娘此计甚妙。自古：救生快活，须死功夫。罢罢罢！一不，二不休。”王婆：“可知好哩！这是剪草除，萌芽不发。大官人往家里去快取此来，我自教娘手。事了时，却要重重谢我。”西门庆：“这个自然，不消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