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怕他记不住，翻来覆去说了几十遍不止，直到两颗豆大的泪面颊他才明白她是害怕了。一国之君、九五至尊，在生死常面前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她在产房哭着叫他的名字：“薛郎、薛郎，我害怕，我不想生了。”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小的时候薛门式微，仆婢四散，家中藏书也随着房支分家而零落各地。统共就那几卷残书，看久了穷极无聊，一个人胡思乱想起来。”年逾四十的薛廷说起笑话，神中很有些冯献灵的狡黠（当然，是算计人时那种的狡黠），“一日读，突发奇想说古来帝王称孤寡，是否太不知足、斤斤计较了些。”

圣人再度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闱，不知怎么姚琚有些心不在焉。‘我立足未稳，这个节骨，衍育后嗣远比愿不愿意重要的多’，这个节骨……往前推算一日，其实殿当时就已经知了吧？所以才肯忍着不愿与他接。

李修言笃信佛教，冯令仪也跟着耳濡目染，怀胎刚满三月就忙不迭的大赦天，好为腹中胎儿祈福。他还记得临盆前夕令仪紧攥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嘱咐：“倘若朕有什么不测，你不要有所顾忌，禁军都是自己人，联合豹骑临朝称制，扶孩登基继位……有老师镇着，那班宗亲短时间不敢妄动……边防武将中独孤家……尉迟……”

某种、筷能不能用，如果贸然接会不会对胎儿有害。当年李修言四十有四，被个小皇帝折腾的大不已，连夜请其岳母、发妻整理一份三十六页的，翌日清早与奏疏、条陈一递了太极。

“姚君？”

偏偏献灵难产，是寤生女。小脚先来的时候四位御奉面白如纸，簌簌跪在堂求他拿主意，薛廷脑中嗡的一声，从里到外一寸寸僵住。“……取舍？”他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最近的一位御奉上，夜雨琅琅，一向温煦如风的皇夫狰狞如恶鬼，咆哮声几度回响在殿：“保陛！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保陛！”

这话姚琚不敢应承，他也不恼，淡笑着搁笔：“十多年后才想通，那不是矫，也不是作态，而是皇帝……真的就是孤家寡人。她们不属于耶娘宗族，也不属于合卺或儿女，甚至不属于她们自己，姚君，天之主生来就

当时陛是怎么说的？“她是你生的，但她不属于你。她是冯家的孩，是国朝的后继。”

发没梳，浑沾满了血污渍，他也仿佛变傻了，只敢用指勾开一襁褓，红通通的还没学会睁的献灵冲他呜呜哭了一声。

“……抱歉。”回过神后姚琚起替他研墨，被皇夫以神制止。薛廷的书法少年时就颇负盛名，经过了二十多年钻研沉淀，其意清古、其势雄绝，不输他见过的任何一位行隶名家。

折腾了半天一夜，婴孩终于世时东方已经破晓，冯令仪累得昏沉睡去，常禄儿将那团小小的、的好像随时会散架的小东西抱到他跟前：“恭喜殿，贺喜殿，是位小公主。”

懿周岁时她要把她抱走，薛廷目眦裂，提着三尺青锋不不顾的冲甘殿：“冯令仪！她也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