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来不是正好么？省的打搅我们

取乐。”

击鼓弹琴的伶人俱是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唇红齿白，声如天籁，闻言向主人位笑投去一瞥。

陪客们见怪不怪，都：“正是。不过寒门庶族，也想摆郎主架，束我崔门贵女不成？”

恰逢一曲终了，十六娘举杯大笑，随手珠花向堂掷去：“这支唱的好，赏！”

黄昏时分家来禀，说郎君今日宿在了舒二娘，不回来过夜了。崔意柔描着眉随意应了一声：“那就叫兴过来陪我用膳

吧。”

不一会儿一个面如傅粉的伶人走室，十六娘眉开笑，纤手一指：“坐。”

少年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侧，起手用玉箸替她布菜。

“今日新得了一篓樱桃，我已吩咐人洗净镇凉，再浇上乳酪和蔗浆，一会儿你也尝尝。”

见她全无心事，还在记挂着吃喝，兴忍不住：“……娘当真一也不担心？”

事闹得太大，南祖崔氏亦去信来问。十六娘住筷尖的鱼肉，毫不在乎的反问一声：“担心什么？”

当初阿耶不顾祖父反对，执意要将她许给韩侑不就是看中了人家的才华吗？别说区区加试，就是立时要他倒背经典、算术九

章，她也相信他不会输。

寻花问柳就去寻花问柳好了，只要不累及崔家名声，也不来烦她扰她，她乐得自在。

“娘说的是，”兴慌忙低，“是某多虑了。”

神都城某伎坊，香轻雾中数名人琵琶横抱，辅以羯鼓、竹笛、琴瑟，其音如风穿林动，花开莺啼。

韩侑醉卧上首，击节而歌，中不时冒两句“昆明池南柳未开，青先一枝梅。丽人低唱，花傞傞舞来”

之类的句。

东又称青，青先一枝梅，这是明着讽刺那位又纳了两名良人。作陪的宋君面一僵，故意举杯劝酒，好岔开话题：

“如何？早说舒二娘艺双绝，比那些名门淑女也不逊什么吧？”

名年方二十，闻言波转，敛衣淡笑：“郎君折煞家。”

从小小伎到一坊都知，早不是靠容技艺搏人怜了。韩侑借着酒劲儿稍稍撑起上，半晌，笑：“确实。娘能歌善

舞，温柔解意，不知胜过崔女多少。”

世人皆知他攀着崔氏裙带才有机会与朝臣名士结交，舒娘不惹祸上，替他斟了杯酒，语劝：“郎君此言差矣，须

知温柔解意有温柔解意的好，明艳风亦有明艳风的妙……”

话还未完，韩君朗声大笑：“是我醉糊涂了，竟与你这无知妇人谈论这个！”

功名

席间氛围顿时一僵。都城名有以席纠（裁判酒令）见长的，有擅清谈老庄的，有会作画的，自然也有写诗的。舒二娘正是

以诗文独步洛京，冷不丁被蔑称为无知妇人，神不由一冷。

好在韩侑烂醉如泥，不一会儿就抱着酒盅沉沉睡去，假母熟门熟路的唤人将他抬至厢房，众人都松了一气。

那厢娘卸罢晚妆，犹未解气，梳着发恨：“魁首之才，不过如是。”

大周取士极其严格，每次大比至少有上千人参加，然而中者不过五十，有时甚至连五十人都凑不满，能在千军万中得

筹，真才实学、心理素质缺一不可。相比之武举就乏人问津了，这十年海承平，边疆亦无仗可打，兵士们赚不到军功自然

无从升迁，连带着武举也日渐没落。接连两次常举，可堪的将才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明德殿冯献灵着额角，将面前一封奏疏用力阖上：“发回去吧。”

夜渐深，烛火摇晃，鱼兴轻手轻脚的上前换了盏茶：“初二刻了，殿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