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忆太痛苦或者太甜蜜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沈青白在想着忘却。

顾沉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四岁。

沈青白是自来熟这没错，可是那也得看对象，假如对方是个俗不堪的暴发，沈青白就算再自来熟也得跟这种人保持距离，对不应该接的人，沈青白一向是奉行泾渭分明的政策的。

可是他却偏偏跟这样的一个人自来熟了，并且没有觉得丝毫违和，原本沈青白也没觉得有什么古怪之，时间一久就更加自然了，更看不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窍。

万幸，叶东旭没有看到他。

人，本来就是自私。

他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压低了伞，挡住别人的视线，也挡住自己的，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些心虚。

若不是尤丽说的那一句话醒了他，他是不是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去了呢？谁也说不准，因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后事件都不存在如果。

别人能够从墓碑上看到的，只是这墓碑里的两个人的亲缘关系。

他踏过青石铺的台阶，旧时青草已经枯黄，这里的景象跟他很久之前来看的时候相比，实在差距太大。

当年的□让沈老爷必须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他舍弃了自己的儿媳妇，救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儿。

一座一座的黑的墓碑，亡者的音容被那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永远地定格。

顾沉，原本是他的堂兄。

左边的那座是沈老爷的，右边的那座就是他的了。

其实直到故事的尾声，沈青白才知，原来老爷除了沈远之外还有一个儿。

其实两个人的墓碑上都没有照片。

沈青白这种没心肝的人本是最不应该念旧的，可是人若没有回忆跟过去又怎么能够生存在以后？

他站在两座墓碑中间，只是笑了笑。

老爷是顾沉的祖父。

所以后

如果没有人说，谁知左边这墓碑是伴随着共和国一路走来风雨共济的老人呢？又有谁知右边的这座墓碑后面躺着的人是曾经在四九城几乎只手遮天炙手可的一个少年呢？

何以对待叶东旭就像是对待他多年的老友，何以对在他面前就表现得肆无忌惮，何以每每总觉得他的沉默他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因为以前也有这样的一个人，不多话，但是有他在总是让人觉得温。

原来每个人都是有各自的秘密的。

沈青白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叶东旭的那柄黑伞消失在不够朦胧的雨幕之中。

人因为秘密而生存。

可是叶东旭是个例外，其实沈青白并不喜沉默的人，总觉得这样的人太压抑。

沈青白停了脚步，冰冷的雨挂成珠帘，淹没了他的视线。

脚已经被雨打湿，他撑伞的那一只手握得似乎有些紧，也许是因为气温低的原因吧，叶东旭的手竟然泛着青白的颜。伞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沈青白看不到那一双已经让他无所适从的丹凤。

顾沉的墓碑上却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的。

大多数知沈太的人必定也知原先的顾会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当年发生的事，知人实在太少而已。

老爷也是错过事的，沈青白忽然就想到这话了。

也许是天意吧，让他遇见他，却又因为对方而各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