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鸿用力了，他轻叹了气，低声：“我自小家境并不好，可说是十分低微，父亲是个普通的乐师，通丝竹弦，他乐如命，连同我弟三个的名字都是以乐为名，叫月琴，我叫凤笙，弟弟叫雅筝……”他说到这里，似乎回忆起了什麽，沈默许久才继续，“那杆短笛，是父亲的心之，可惜……我一直学不会。”

狼主没有答他的话，径自说了去：“我没有再往前走，我知，只要去了张府，他们也会把我悬挂到那里，在那座县城，张员外本是只手遮天。我很快收拾东西逃了来，什麽都没有，把这笔血仇和家人的尸首全丢在了那座城里。”

离鸿想，你若是真的丢了，就不会风狼，更不会在前狼主边委曲求全那些年。他轻声：“南柯说你那时替代他去姜腾边，其实你是为了报仇，是不是？”

这话语虽平淡，但他角眉梢皆是苦意，离鸿想起南柯说他全家惨死之事，心中不胜哀怜，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臂。

“呵，”狼主也不知是叹气，还是真的

“我母亲风尘，名声虽不好，但父母一直恩笃深，家中也是十分和睦。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忽然患了重症，急需救治，父亲为了筹措药费，让祖母带我去邻县向亲朋告借。”他缓缓了气，闭上睛摇了摇，“我同祖母去了三日，三日後回来，竟已是家破人亡。”

“怎麽会这样……”离鸿怔怔地听著，泪已止不住掉了来，他想到安平县遭祸的时候，若是自己没逃走，而是看见师父师娘还有师兄弟们被斩首的场面，又该怎样。

“那天晚上我和祖母回来，发现家里空无一人，顿时不知所措。祖母虽然老迈，却还是久经世事，到底沈稳些，先安顿了我，才去左邻右舍打探缘由。她回来时双目红，却不肯对我吐实，只叫我到隔李婶家借宿一晚，她去去就回。李婶寡居多年，为人十分和善，她禁不住我苦苦哀求，才将这几日的事一一说与我听。原来我们刚动不久，母亲就病得不省人事，大夫说需以参汤吊命，父亲拿不参钱，只好带著我月琴去茶馆卖唱。偏偏碰上了县里的张员外，那姓张的是本县县令家的太爷，有权有势，他看上我貌，明明已是花甲之年，却要娶为妾。父亲怎肯从命，向他苦苦哀求，拉著不放，却被张家家丁当街打死，而在被抢张府的当天夜里就悬梁自尽了。”这般哀哀惨惨的故事只是个开，狼主在说话时没什麽表，只一字一句地将这段埋在心底的往事慢慢倾吐来，“母亲本就病重，听说了这消息，急气之撒手人寰。只剩幼弟雅筝一个，却听张府来人传话说，让他去收敛尸，他这一去便再也不曾回来。李婶说祖母方才急著去，就是去寻弟弟，可是……祖母也没有再回来。我等了一天一夜，什麽也没等到，李婶从第二日起就把我锁在屋里，无论我怎麽求她，她都不肯放我去。後来，我终於在天快亮的时候爬了窗去，想到张府看个究竟，那里要经过一个菜市，就是在那个菜市，我看见废弃的旗杆面吊著两个人，一大一小，那时天边刚刚泛白，照在那两人脸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祖母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