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琰微笑：“谢大人如今已是中书令，又掌天贤士的白鹿院，韩平、温芷他们几个不过是为谢大人分担些琐事罢了，真论起来，谢大人才是当今第一相国。”

杨琰默然，抬了抬手，立刻便有伶俐的家仆上前，在韩平后铺了锦衾裘，侍候他躺歇息。

“谢大人莫慌，”比起面面相觑的其他人，杨琰倒显得泰然自若，他云淡风轻地笑着，“东胡的事，本王心中已有计较。”

谢鏖忙站起：“这怎么敢当，”他仰脖饮了酒，又笑，“如今韩大人、温大人皆在两省中任着要职，若论起相权，诸位皆有，臣不敢担这谢相之称。”

就在外面笑声此起彼伏的时候，阁里却骤然安静了来，方才未跟随众人走的只有韩平。他似是醉得不轻，已经不能起，只得向上座拱了拱手，混地：“臣酒量浅薄，还请殿允臣歇息片刻。”

谢鏖微怔：“殿是说……”

谢鏖执着酒盏轻笑：“殿何等通透之人，怎会不知皇上这些年究竟为何忧心。”

杨琰垂睛：“听谢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指皇上的旧患，难不成是东胡？”

杨琰率先笑：“诸位既已酒足饭饱，不如便去庭前赏灯，沾些新年的喜气，顺也醒醒酒。”

“哦？”杨琰挑眉，“如今谋反已平，边疆已定，皇上坐享太平，又有何烦恼？”

谢鏖见他明了，便又叹了气：“殿既然明白，想必也知去年皇上力排众议授殿为西北大都护的用意，拓跋公的病已拖了近一年，东胡连同朝中皆是人心惶惶。听说那些戍边的东胡大都护们皆将手中兵调到了凉州一带，全然不顾朝中旨意，这简直是与谋反无异。此间之事若是殿再不面调停，只怕终有一日朝中要同东胡动兵了！”

阁外的长廊一路都悬着碎如星火般的小灯，有渠从廊穿过，上零星散着荷花灯，灯光影，交映成趣。再向外走便到了穆王府的后苑，遥遥望去，只见偌大一个银白灯轮斜挂在天边，如同满月坠落，映着满园树梢枝的花灯，真是让人不知天上人间。

穆王殿有些怪癖，譬如不喜脂粉气，近不得女人。又嫌恶方士巫祝，连太卜署也懒得打交。却不知他还这样挑，竟不吃鹿肉。

他刚要细问，却听外面已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这是上元习俗，想是已到了二更天。放了爆竹后照例便是要放灯，果不其然，片刻后王府大事方明便走阁，躬：“诸位大人，吉时已到，府中庭院里已备了各花灯，还请大人们前往赏玩。”

他这一番话，越说越让人心惊，到后来声调都不自觉了，熙熙攘攘的酒席骤然静了来，众人皆噤声望向了这边。

杨琰似乎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抬起睛也望向了谢鏖的方向，扬唇浅笑：“本王敬谢相一杯。”

谢鏖连连摆手：“殿切莫提什么第一相国的话，谢某这些时日受了皇上颇多埋怨，正不知如何是好，只怕是要悬车致仕了。”

众人都笑着应了，一个个酒意醺然地站起，立刻便有仆从为他们披上大氅，而后引他们走阁。

一时间，阁只剩杨琰与谢鏖二人仍在席间安坐，仆从们撤了残羹，又奉上清茶细，而后静静地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