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详细，”他瞧着宝玉整理上去的案宗儿，薄唇一挑，眉皆一秾艳的令人不由得屏息起来，“怎么，你在张家二爷手便只学了这么东西么？”

他思索了，默默将案上另一边儿的铜镜向着这边儿不着痕迹地推了推，随即隐隐调换了方向，使这铜镜能照着门那边儿的动静。

片刻后，见着宝玉又开始提笔写字了，门后那人方才又动了动，像是贴着门挪动了几步的模样儿。随即慢慢伸过脑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宝玉半晌。

只可惜，他不计较，侍郎大人却全然没有这般轻飘飘放过他的意思。

侍郎大人究竟是如何才能一发现的？

“这张纸上沾了墨痕，莫要告诉本官，你便准备着将这样脏污不堪的东西交到陛面前——你这般态度，还如何张家二爷的徒弟？”

只有在这个时候，宝玉才觉着沐疏的的确确是以自家师父为榜样的——名满天的张家二爷不仅嘴毒，还连皇都敢上手打，而侍郎大人打不着皇，便仅紧紧跟着自己这位极为濡幕的前辈的步伐，定地走上了淬炼自己这一张毒嘴的不归路。

想象对方以白的包状委委屈屈站在张府门敲门求去时的场景，一时间也就不想与这位显然是在别扭的侍郎大人过多计较了。

只是沐疏倒像是在门生发芽了一般，静悄悄看了宝玉半晌，显然是极为犹豫的，不知究竟是要何。宝玉一面着专心致志誊写的模样儿，一面不禁用余光扫了连连铜镜几，瞧见侍郎大人坐立不安的样，心忽的涌起一个想法来：侍郎大人该不会......是因着这般来回折腾他，而觉着心中有愧吧？

后面看他的那人飞快地缩到了雕花木门之后，只隐约看见乌发红衣一闪而过，隐隐能看是个男儿的样。

他这般扒着门看自己，睁大了一双上挑的凤，倒是莫名像是什么正在寻母亲的幼兽，看得宝玉不禁心中好笑。

铜镜中映照的那人姿容昳丽，眉皆生的十分标致，不是侍郎大人又是何人？

宝玉：......

那一墨痕，只有磨墨时不小心浸染上去的一小滴，还不及他半个指甲大。若不是仔细看，定然是分辨不的，连他自己也未曾看到。

宝玉：......

他也不作声，直到一炷香后，才瞥见沐疏终于向房挪动了，撩了撩自己的乌发，像是要走来的模样儿。只是就在此时，后却有另一个小官儿经过，这小官儿姓王名忠，是了名的一筋、没心，一看见侍郎立在此，受惊不小，登时嚷嚷

宝玉不禁有些疼，深觉自己这日怕是要陷在深火之中了，只得又扭去寻了张雪白的宣纸，将那一页沾了墨迹的重新再誊抄了一遍。他正挽起袖磨墨之时，忽觉后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看自己，不禁回了。

宝玉只得又接过了这厚厚一沓案宗，重新扭去整理。好容易花了半日，细细誊写了整整二百一十三张，再交到侍郎大人面前，便瞧见侍郎大人一页页翻过去，很快又寻了一错误。

尤其是对着他，嘴上简直像是装了几十发箭矢，每每一轻启艳红的薄唇，那利箭便毫不留向宝玉来，几乎要将他成一个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