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晴空里一排排的鱼鳞灰瓦，灰瓦屋檐勾翘。屋檐，开着一扇方方正正的轩窗。

好在陆桓城有一张喜的竹弓，晏琛想他想得受不了时，就悄悄附在弓上，被他带去，看心仪的少年郎变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扬鞭跃，姿，双利如鹰隼。

他是竹，又不只是一竹。

第三章识

其实那时候，陆桓城并不是在看晏琛，毕竟……谁会没事盯着一竹看呢？他只是在想心事，同时习惯地，把目光停留在了窗外的青竹上。

千年以前，那些墨记载的思绪，他突然全懂了。

他会刻意忘记坏的，雨一阵疾洒，冲刷过，就只留了好的那些。

这座宅里发生过许多故事，血脉扶持，或者血脉相残，超脱凡尘，或者深陷俗世。故事的每一个细节，晏琛心里都知。

蒹葭，采葛，落梅，桃夭。

那一刻，所有关于的诗句都挣脱了书页，鲜活地写了晏琛心里。

他变得越来越像人，聚一团深的灵气，徘徊在幽静的书院，依附竹，努力学着一个人。

再后来，晏琛的灵气日益丰沛，渐渐能附灵到别的竹上，譬如竹笔，竹扇，竹笛，竹席……他学会了写字，楷，隶，行，草，受着笔杆起伏，逐笔研习，逐字揣摩；也学会了笛，受着气息涌，懂得开闭如何成韵，鸣音如何清亮。

再后来，陆桓城长到了十七岁。

再后来，他可以看见了。

新生，传承，故去，惦念。

晏琛的沦陷，只关乎一刹一一抹笑，从此再也离不开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

那一年炎夏

遗憾的是，陆桓城并不会每天都来书房。

晏琛最初形成意识时，还不能看，只能听。屋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音字正腔圆。经史集，诗文歌赋，一篇连着一篇诵读，从孩童读到少年，从少年读到青年。后来的某一天，熟悉的青年会牵来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那孩用稚的嗓音，读起了他曾听过不知多少遍的诗章。

可那不重要。

萦绕了几百年的湿雾在一夕之间淡去，迷蒙的视野中，从未见过的轮廓与泽逐一显现――青石路，窄花窗，短墙，抄手游廊。藻绿的苔藓爬了石隙，紫粉的丁香团成了花屏。

读书读苦闷了，就托着腮帮，咬着笔，小声咒骂古板的夫和严苛的父亲。课业被夸奖了，就换一张笑盈盈的脸，里缀着星辰，开着花儿，朝竹一阵悦地笑。

他和父辈们不一样，无意于腐朽书卷、利禄功名，反而喜往市井里跑，时常沾得一钱币气息回来，或者张弓骑，攀山游……总之，莫说祖训，就连戒尺杖棍都奈何不了他。

陆家的孩们总是望着他。

望去，第一看到的那青竹，笔直韧，苍翠滴，仪态最为漂亮。

窦恰初开，缱绻意难平。

哀怨，欣喜，相思缠绵，踌躇满志……无数的从竹淌过，唤醒了里面沉睡的生灵。

十四岁的陆桓城倚在窗边，看着他，嘴角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