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并不能帮它们活得久一些。

它沿着狭长的东廊慢悠悠踱步，往竹庭的方向而去。晏琛正从竹庭回来，想必能在中途与他相遇。可估摸的时早已过了，晏琛依然迟迟不至。

晏琛，别怪我。

你的陆大公已经醒了，正在等你回去，等你向他解释今晚去了哪儿，为什么四更才回来，为什么衣袖上会有血。你会惊慌失措，不择言。他会疑心深种，大发雷霆。

遇见他之后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寻找那缕文脉。可诡异的是，它既不在陆桓城上，也不在陆桓康上，仿佛消失，仿佛藏匿，仿佛陆家从今以后……再也不了一个读书人。

是晏琛。

当时我跃上墙，看见玉竹翡叶的第一，就彻底明白了原因。

晏琛并不知，在他刚刚拐过第一个廊角，离小苑还有极长一段距离的时候，阿玄已经潜院，穿过虚掩的门，钻了卧房。

在他里，一个善良的人，基本就等同于一个死人。

你欠他一缕宝贵的文脉。

他的利爪沾过无数鲜血，取过无数命。鼠、蛙、蛇、鸟，个个掏破肚，剥喝血，当冰凉或腻的血淌他的，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此就消失了。

微风撩起青纱帐，陆桓城正在梦障的庇护安然沉睡。

对于善良这种品，阿玄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在你的肚里。

阿玄不急不躁，继续往前走，走了一阵，他听见前方传来了急促的息声，伴着忽忽低的呻，还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哭腔。

笑了笑，转离去了。阿玄安静地坐在原，竖起一双耳朵，细听他渐远的脚步声。等晏琛走开了大约二十步，它忽然一跃而起，蹭蹭攀上粉墙，至长廊瓦檐，影变作一折的箭矢，几弹，直奔藕花小苑而去。

是你腹中的孩，夺走了本该属于陆桓康的东西。

那狸上多宝槅，伸前爪，故意推落了一只天青釉的瓷缸。

然而今晚，我终于找到了它。

它利落地爪一勾，窜上了院中桂树，坐在茂密的枝桠间，静静望着不远的晏琛。

怀胎生，恐怕是真的很疼吧，疼得站都站不住，跪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无助落泪——可是别怕，我还为你准备了更剧烈的疼痛、更绵长的苦难。

一灵息纯正的青竹，三百年生于竹庭，三百年文脉凝聚，若比灵气，谁人比得过你？陆家这一代，陆桓城之所以经商，陆桓康之所以难悟，不是因为文脉已经枯竭，而

因为獠牙不长耳朵，它从不听猎心的声音。它只关注猎的挣扎是烈还是微弱，是该咬穿，一击毙命，还是咬烂手脚，慢慢折磨。

然后，在明早太阳初升的时候，我会给他一个完的答案，而他，会给你一个完的置。

夜幕中的阿玄，是一滴落砚台的墨，无形无踪。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陆家三百年书香门第，三百年文脉传承，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一辈，莫名其妙就断了个净？陆桓城不惜分家也要经商，陆桓康秉烛苦读，数年来没有一日休息，几乎连命也搭了上去，却从不被陆家的文脉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