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的话，市面上经书的拓本不多，国学的更是少见，纵然有，也价格不菲，于是很多寒门弟便会四借书。”

“他们为何不问他们的师长借？”苏诲挑眉问。

彼时苏诲还是那个国学炙手可的门弟，每日学后不是去赴那些同砚的诗会，便是登车回府在母亲膝尽孝。直到某日大雨倾盆，怕车不便，苏诲便留在国学温书。

那学跪坐在地，借着灯笼的微光，趴在石墩上奋笔疾书，坐姿倒很是端方，脊梁得笔直。

他虽也只是个少年，可目若朗星，棱廓分明，已有了几分清俊模样。苏诲觉得他颇有几分熟，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这是在什么？”苏诲低声问旁小厮。

一人遇上什么不测，便将你带了回来。”

于是便这般过了半年有余，一日小厮前来回报说那人已将九经尽数抄完，为表谢意，特地送来十个蜜饯粽。

那人愣了愣，摇，“我并无让你报还之意，只是觉得你是个难得的好人，不该沦落至此。如今你若是无可去，不妨暂住我家。”

苏诲踩着绣墩上了车，对小厮，“从今日起，若他来了，你便把九经借他。”

“是你……”苏诲盯着他半晌，才终于想了起来。

不过一件小事，苏诲转瞬便抛之脑后，忘了个光。

苏诲扫了，那粽虽不是什么华贵什，但菰叶包裹整齐，粽米莹白如玉，看得包的人很是废了心思。

想不到如今再会却是这番景象，求人的成了被救的，施恩的反而比受恩的还要穷困潦倒。

待到雨快停了，苏诲才款款而，就见国学门那上石上竟趴着一人，正埋抄书。

“那他们便只能借阅典籍，自己研读了……”苏诲若有所思。

翻到秋三传时，苏诲禁不住愣了愣，只见公羊传前有一行小字，“微言大义”，赫然便是自己的字迹。

苏诲刚过十四，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乍逢遽变心里早就没了主张，全凭着一气撑着。之前纵然受了一路的白冷遇，也从未有人如同此人一般开便是“沦落至此”，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生

那人见他迷茫，恍然大悟，“在刘缯帛，曾受过公赠书之恩。”说罢又从那木几上取了几卷厚厚的书来。

小厮苦笑，“公有所不知，如今京中能读书的能有几人？要么是官学，收录的多是大家弟，就算有贫寒学，也多半是侥幸得了什么贵人的青保举；要么便是士族各家的族学，只收本宗弟，最后才是所谓私塾，可束脩之，一般人家都得耗尽家资……”

苏诲打开一看，发现尽是些手抄本，誊抄之人用工整楷书一笔一划地将九经注疏一类尽数抄，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晨光。

苏诲只觉阵阵难堪，拳在被褥中攥得死紧，“是么，都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你救了我，此番恩德我定不会忘怀，只不过如今我无长、朝不保夕，恐怕此生都是不能报还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府中三传注疏仿佛还多了几本，再加上前些日文会的诗集，你找来一并给了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