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那手往上摸，他好怕摸着摸着便没有了，可他终究是摸到了颅，摸到了细长的眉，摸到了纤小的脸颊和紧闭的嘴唇。他像抱着小鸡仔一样把她死命地怀里，就仿佛这样能给她生气似的，可他只是个阴间人啊，他又不是阳魃。他此时无比的痛恨自己只是个阴间人，他受再重的伤，阳魃都能救好他，可现在阳魃上血糊糊地在他怀里，他却无能为力。

是被冲到了岸边啊。

她真轻啊。

连块石都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他对抱鸡娘娘没有这种想法。他想把阴给萧焉，却不会想把阴给她。她不需要他这，她一丁都不需要。

李柔风麻木地把抱鸡娘娘抱起来，盲目地往前走，逆着地河的往回走。

他疯了一样地在地上摸，他像一块布，把岸边的这一大片地面得净净，每一寸他都要去摸，生怕漏掉了一块。然而什么都没有。

是这种绝望的觉吧？她上又湿又冰凉，一丁乎气都没有了，他把手指放到她鼻，他一次觉到自己的不灵，他能摸金石之上每一条细小的纹路，却没办法受到她到底还有没有气息。他又把手到她的颈上，到她的心，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坏掉了，已经迟钝掉了、麻木掉了，他什么也摸不来。

要是他看得到就好了，要是他看得到就好了！他急得要去挖自己的睛！给他一光，一就好！为什么他之前不走快一，不跑快一呢？哪怕再早一，他现在就能看见！

摸了好久，他忽然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他呕了一，只是因为紧张，他的手在那只冰凉的手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他想他果然对她还是不够熟悉，仅仅是摸着手，他竟不敢确信是不是她，他对她太不了解，可她却凭着一丝气泽便能识他来。

他呆呆地趴在地上，许久，他忽的就疯狂地爬起来，冰冷的河里，沿着那块石往前摸，一直摸到对岸，他又一拱一拱地爬起来，又去拖地一样地摸。

无能为力。

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在他怀中，又安静又轻，像一片羽。那云雀般的声音还会响起来吗？“李三公”，他想听她再叫一声，可是连她那扁扁的、枯哳哑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她的颅向后地垂去，他赶紧把她扶上来，让她靠紧在自己怀里。

她是不是死了。她死了能变成阴间人吗？她若是真的死了，他该把她怎么办呢？把她的魂魄找回来，把自己的阴给她吗？

可是不知走了多久，

他向硐外走，他想，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他只是慢了一些，他只是上她得慢了一些，可他迟早都会上的，她这么好，他为什么不会上。天太平，河清海晏吗？他为什么要说这八个字呢？她是真正生在乱世中的人，她会相信这八个字吗？她看不到希望，她等不动他了。

李柔风的泪落来，到荒野上的草叶尖，又落到泥土里。他一直往前走，朝着太阳的方向。他觉到炽烈的日光直直地从他额上来，地照在他上。这样他会化骨的，不一天，就会化骨。

他还能怎么样呢？他要走向哪里呢？他也不知。他只知往前走，他不能停来，他不知他停来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