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之见他神肃然，默默想：家国于我早就是虚无笑谈，至于恩怨，至此亦再难理断。我这一生，恐怕一件清事也无，他日三途上亦无可归。可是，你此生的磊落，却不可为我所累；我只能在心中，再唤你阿慎。面上已正了容，：将军谨当保重。

他叙说往事，神却也不见惆怅，反令人望之而觉端肃，凝神一刻：世间为人，总是诸多牵绊，难得随心舒展。我如今已知其苦，却是终究不能推脱。可我既知其苦，便不该再与人为难。

这短短一语间，却是多少决绝。而其中的提醒，赵慎亦是明白，默然片刻，终于笑。他看陆攸之亦向他淡淡微笑，一时阖帘。唇角尤带笑意，可心中如刀剜沥血，呼间两肋都被穿刺般隐痛。他此时应该离去，可这一去或许便是永诀。待要起，耳旁前竟尽是嘈杂乱影。他方才心中拼力筑起的铜墙铁皆摇摇坠，晃得脑也不由晕眩；赵慎此时只想寻一个依靠支撑，颈不由倾靠陆攸之臂弯，半晌混喃喃：源长，你便再容我放肆一夜。

他少年时驰骋千里的戎愿景，何尝不是被世囚在这孤城之中。陆攸之如何不明白知赵慎在慨什么，指甲刺掌心，面上却终于微笑来，：可风亦轮转，这世上只怕没什么是真正无拘。你又何必这样说。

他目送赵慎掀帘去，只听外间甲胄急速摩状声响，赵慎问：哪里有险？周乾：西南两面，不

赵慎从不知那一夜似眠似醒的梦呓中他说了什么，长久之后他几乎连那前半夜里的惘然若失亦忆不清了。只清楚记得的，是周乾在帐帘外骤然疾呼：将军，敌军突然攻城！

只这一语响过，赵慎已霍然立起，断声：备甲。待这一步跨，脚却突然一滞，猛然回，却是无言。陆攸之已然正而坐，虽乍然闻得生变，神却是镇定异常。见赵慎回望间似踟躇有话说，只沉声：城防紧要，你莫我，快去。

良久，赵慎沉声：我知你此时去，已无家国可归，这是我累了你的。只是再如何艰难，我都求你好生自。又，这几日阵前尚还稳当，我寻机遣周乾送你城门。从此天地开阔，再不必理会这些恩怨。

第38章：长歌正激烈

到赵慎手腕的一刻，陆攸之方觉自己指端已湿冷如冰。这一握之，赵慎亦是一颤。

他见赵慎轻轻摇，再低看时，赵慎手指渐渐已撒了他小臂。手指如被人行掰开，兀自轻颤不止。此间多少不舍，言语又何能述说。陆攸之失神间，赵慎手掌已松开，他的手臂仿若一时失了知觉般向坠去，可这落瞬间心中却是猛然动，心中未及回神，手掌已然翻覆，反握在赵慎腕上。

为人再如何修持城府，心思不付言语，真却总难遮掩。两人如此相对默默，双手相执，亦无别语可言。

，天气，日光拂面好似溪过卵石。你此时若去山间，便可听风从西来，望向东。原来世间最自在无拘的，就是这清风。这个时节里，在我年少时，便该跟着父亲去行猎了。每每纵疾驰，只觉前路一平川，山河尽在前。归途中时父亲还常在上撒了缰弹琵琶，一众人唿哨作歌，简直忘形。这当是毕生最逍遥畅快时，只那时我竟未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