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都是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正如你无法选择是否生、何时死去，再大的人到了医院，也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病人。

每个生活过的地方都会在生命中留痕迹，他在这个城市经历了人生中最深最久的挣扎、最痛的成长，他在这个城市真正认识了这个社会，重新定位了亲和梦想，也真正认识了自己。而现在，所有那些好的坏的绪，全随着熟悉的街景扑面而来，冲眶和心脏。

父亲穿着医院的病服，盖着医院的白薄被，一只手搁在被里，另一只手斜斜地歪在床边，宽大糙的手掌上，皱纹清晰可见。他闭着睛在睡觉，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一双眉纠结在一，嘴角微微垂，这让他脸上的褶皱显得更深，他本来就是那种眉大轮廓明显的长相，一旦皱纹深起来，看起来就格外显老，有种英雄末路的仓惶。

陈非收拾了一自己的绪，把父亲搁在外面的手轻轻放被里，然后跟琪琪一前一后走到阳台。

这一天发生了

妹妹的泪透过薄衣渗，明明是冰冷的，陈非却觉得。他搂着妹妹，安抚着她：“不会有事的琪琪，我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

大概是因为离开得不够久，所以还是会难过。

但其实并不是。

离开了也就离开了。

两兄妹聊了一会儿，陈非好说歹说，把琪琪带回了家，他自己则是匆匆跟老陆见了一面、洗完澡又赶回医院值夜。

他轻轻推开门，病房里只着一盏小灯，门的玄关镶嵌着一个理台，上面放着电磁炉和微波炉。了玄关，不远是一张临时搭的床，一个四十的大叔半躺在上面，看样是临时请的看护。病房里还有两张床，中间的病床上，父亲似乎已经熟睡，靠窗那张家属床则是空的。

即便是VIP病房，即便可以开伙，即便会客沙发、电视柜、衣橱一应俱全，那也改变不了病房的本质，三张床搁在那里，再宽敞的空间也显得局促起来，更别说让一个女孩跟个陌生的大叔晚上共一室。

病房的门又被小声推开，是琪琪回来了。

陈非鼻一酸，心一片茫然。

才一年不见，父亲竟已经这么老了。

门一掩上，琪琪就紧紧抱住哥哥：“二哥……”

大叔看到他，从床上坐直起来，小床在静夜中发吱呀声，陈非赶紧对他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轻声说：“我来看我父亲。”

本来已经平复的绪，因为有了依靠，又开始漫天发作起来，为了这一天的无助、害怕、绝望，为了始作俑者的冷酷，还有这一切的荒谬。

但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

陈非到医院的时候才十，但整个住院区已经静悄悄的，大堂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这个医院他并不陌生，他曾经长达一年的时间，天天往这里跑，他在这里送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陈焕国住在楼的VIP病房，陈非熟门熟路地找到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