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以城换了衣服，又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但原本约好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回家的林希始终没有现。项以城打了电话，已关机；上了四楼，陈丰说林希已经走了。

这才是林希心中最大的阴暗，可能比抑郁症更阴暗，也可能只是抑郁症的一分。他分不清，但他想要死得有艺术，带着虚假的笑容离开，让那些所有以为他在努力的，他勇敢而韧的人都后悔，都自责。

他驱车回到公寓，客厅里灯火通明，没有他想象中的黑暗和寂静。洗手间里传来桶的声音，项以城松了一气，可紧接着便是一阵阵令人揪心的呕。

心里有数？如果心里有数就不会吞药！项以城很想那么冲林希吼一声，但他气得没有力气发那么大的声音，所有的力都用来抑制那可能会把林希吓坏的怒火，紧握的拳发白的指关节。

抗抑郁药，项以城不知里面原本有多少，但肯定远远多于林希该服用的正常剂量。

林希捡起地上空空的药瓶，放到了洗手台上，“本来就没多少，我心里有数，都吐来了。”他边说边打开，给自己洗了把脸。再抬就见镜里的项以城死死地盯着他，狰狞的目光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在拼命地压制自己的怒火。

林希关了龙，洗手间里一片寂静。片刻，他

林希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指了指架上的巾。项以城忙拿来给他脸，“我送你去医院。”他着急，又立给沈飞编辑消息，想让他提前好准备，然而消息还没发去就被林希走了手机。

他不怕抑郁症，是因为抑郁症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自杀，而他想死。

项以城连鞋都来不及换便跑了去，就见林希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一手扶着桶圈，一手拼命地抠自己的咽，而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是一罐空的药瓶。

林希没有回答，他深一气，试图平复自己心蔓延开的黑藤蔓。

久未升起的不安和担忧瞬时笼罩在心，但项以城又觉得不可能，他今天送林希来医院的时候，林希还说说笑笑的。不过，项以城也明白，抑郁症吃不准，即使林希这段时间一直很稳定，也不能排除发作的可能。

那男生像是终于在林希上找到了所谓的共鸣，他追问，“那现在呢？现在你依然想死吗？”

林希站起，不想、也不能再继续待去了。

项以城僵愣在原地。林希又发了呕吐的声音，他这才缓过神来，手足无措地跪到林希边，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哆哆嗦嗦地去摸手机，想打120，却连拨号盘都调不来，全然不见工作时的冷静和镇定。

“我想我帮不了你什么。”

他再次觉得陈丰这个提议糟糕透了。抑郁症患者之间的共鸣仅仅只存在于类似的症状和行为，但他们的心都是孤独的战士，从来没有什么同受，更不存在可以互助的伙伴。

隐藏了抑郁症的盒被撬开，连最深的、最隐秘的黑暗都被释放来。

“……我没事。”林希勉支起，项以城扶了他一把。“都吐来了，不用去医院。”林希说。

症把我杀死在自己的厕所或卧室里。”

项以城却一个字也听不去，“不行，我给你拿衣服，一定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