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膝盖磨得血肉模糊，忍痛不哼一声，没敢起，咬牙调匀了气息，恭敬：“丹书不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辈过去是大夫，医者父母心，那姑娘中剧毒，命在倾刻，中毒征兆极似‘众生平等’，晚辈曾在药庐的札记中读过，医谱却只字未提────”那人：“所以你猜想，这毒和我一样都是庄中禁忌，说不定自我的手笔，是不是？哼，好狡猾的小！”

        这吕坟羊来历成谜，医术咸信与一支名唤“那落琉璃院”的宗余脉脱不了系，源同七玄，然而门派早已不存，无异于游方散人，与七玄中人并未特别亲近；之所以被归邪派，说到了底，还是因为手段残酷，专找活人试医毒，才得这般声名狼籍。

        吕坟羊冷笑，却没再什么刻薄言语，显是想到了这几年间，他从一名小童长成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那片始终未变的，替自己取药换、说话解闷的好心，亦非无动于衷。

        良久，山腹的死囚忽问：“这些年来我没问过你，为什么这么。当初你忒小的个，什么事也不知，料想也不是为了独步天的医术而来────”余略去的那一句，极可能是“我自己也没想过会传授给你”。

        便于两人一来一往间，负监视武林秘责的桑木阴当主，已认囚于假山石牢的，应是昔年邪派中声威赫赫的名医国手，人称“焰摩双王”的吕坟羊。

        蚕娘暗忖：“原来这孩叫丹书。”自此记住了他。

        藏于树的蚕娘见状一凛：“好横、好霸的劲！”但转念细想，又觉不对：此人显的这一手，比自己只不低，对她的潜伏却无所觉，也不懂收敛形神，的息即使隔着山腹，蚕娘大老远便即听闻，甚能辨其心绪起伏，无论如何都不能是绝手的修为。

着毒血的布片递栅中，便在孔前长跪不起，也不说一句。

        胤丹书笑：“我本想威胁前辈，若未得‘众生平等’的解药，又或用了药却救不了那位姑娘，今后我便不再来此，也不替前辈取药材和清洁的飮了────但事实上不到。就算我能持几日，之后必定还是会不忍心。既然不到，还是别这么说比较好。我是这样想的。”

        假山吕坟羊重哼一声，冷笑：“怎么，来邀功么？我可没求你这么。况且，‘焰摩双王’平生从不欠人！为回报，这些年来我指你的医理毒术，可不是那一屋的破烂医书所能教。旁人几辈也求不来的眞传，抵你那一丁半的往来工本，拿你的小命都找不开！还什么价？”

        跪了大半个时辰，才听狭孔传来一把嘶嘎刺耳、如磨铁砂般的破锣声响，冷笑遒：“胤家小！你这算威胁，还是求肯？威胁要有威胁的魄力，求肯要有求肯的姿态。想威胁我，你还不够份量；若要求肯，你这又是什么态度？无论你要什么，我的回答都是‘休想’。！”孔中尘沙激扬，小厮尙不及起，整个人已平平丈余远，膝血迤逦，在砾的石地上留两黒红长渍。

        胤丹书也不生气，思索片刻，又：“前辈这话，也不尽实。前辈传我医理，是免在取药时发生闪失，又或应变之际，多个能帮手的人。所谓‘天助自助者’，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吕坟羊冷笑不止。

        十多年前吕坟羊无故失踪，自此杳无音信，留无数捶顿足、徒呼负负的仇家‘。许多人以为这名已悄悄死于人不知，不想被囚在这个诡秘的僻镇荒郊，陷于构造奇特的假山石牢之。

        胤丹书却没怎么想，随回答：“一位照顾过我的老伯伯生前常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人都有见不得他人受苦的心，当日我见前辈被囚，当虽怕得逃开，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我以为自己够苦了，却无法想象前辈在这里的生活，才拿了馒回来

        名唤“胤丹书”的小厮并未反驳，想了一想，正：“我非不能要挟前辈，只是不愿罢了。这些年来，我依前辈吩咐，自药庐里偷偷拿来药材，助前辈疗伤，抵挡在饭菜飮里的各种毒药，幸而未被其他人发现。由此观之，前辈并非不需要我。”

        否则，被时人呼曰“药师三王”、并列黑国手的三位名医当中，“血尸王”紫罗袈乃游尸门名义上的共主，“奈落无王”檀陀冥象率领恶鬼一，与鬼王阴宿冥争夺集恶的宗主大位多年，皆一方巨寇，却无吕坟羊的昭彰恶名，其行不言可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