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门副掌教，几时过抬扛行走的脚夫？鹿别驾为救侄儿，顾不了许多，与苏彦升连人带担架地搁上木台，垂手静立，面凝重，非是忍受屈辱，只恐大夫吐“没治”二字，满怀期待落空。

        员外郎似的白胖医者斜乜一，信手翻书，冷笑：“不错，能放架，不算太蠢。要我说是单数呢，你待如何？”

        一旁苏彦升还未会过意来，蓦听“啪”的一声裂瓷细响，胫骨剧痛难当，踉跄倚、发颤，冷汗沁额，左小已遭师父以隔空劲震断。鹿别驾眉目不动，淡然：“两人三，合是单数。”

        伊黄粱冷瞧着，哼：“你倒是心。”

        鹿别驾并无得，只答：“劳大夫惠施妙手，救我侄儿。”他对苏彦升昨日的表现甚嫌恶，奈何随行弟之中能打的，偏又数不别个，此际都不眨一，当是空气一般。

        伊黄粱唤人将苏彦升扶，撕医经拈成纸阄，一扔角落，扔得碾药的阿傻抬，才慢条斯理：“有人胫骨断了，你给他包扎固定，药材随用。要不能复原如初，让你陪他瘸一辈。”阿傻将碾船杵臼等收妥，取几味金创用药，行礼而。

        鹿别驾见药僮小小年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袭雪白中单，宛若图画中走，不胜收；然目不斜视，举止沉稳，他手习刀练剑的弟无数，无一人敛到这般境地，不禁暗暗纳罕：

        “谷中卧虎藏龙，连一名童也不简单。”

        此说自非无据。除了那名唤“雪贞”、灵心巧慧的罕世尤，谷至少还有一名用刀好手，于当夜厮搏时，劈令鹿别驾惊艳的两刀，不知是伊黄粱重金聘请的护卫，抑或也是“病人”？

        药庐中终于只剩两个人，一站一坐，隔案相峙。

        伊黄粱将经书往案一扔，鹿别驾这才发现整本书破破烂烂，除封完好，里不知被撕去了多少页，还不是整整齐齐对页撕，而是东缺一角、西折页半，看来伊大夫拈纸阄揩鼻涕，指不定连如厕时缺了草纸，都着落在这本书上。

        “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是我行医三十年的会。这种庸医总结的破烂东西，杀的人搞不好比鹤红多。”伊黄粱冷蔑一笑，随：“你也去。要不放心，可在门外候着，别让我听见就行。”挽起袍袖，两条净藕似的白胖膀，迳走向木台。

        鹿别驾略一迟疑，便听他没好气：“你悟练刀招、思索其中关窍时，边的人越多越闹，效果越好么？我瞧病人，最恨有人打搅，你要不，要不把人带回，趁早土！”鹿别驾面搐，终究还是捺火气，灰溜溜地行医庐。

        这一“瞧”，足足耗去两时辰。

        当中伊黄粱不住唤人，打手的乡人及那名俊秀安静的药僮，不住携各种、药材等，伴随大夫不耐的怒吼咆哮。直到傍晚时分，忽听他扬声：“来罢。”鹿别驾才自阶台起，推门复。

        “你要想茗茶细、殷勤招待，趁早死了心。找位坐，这话得说一会儿，不会太快结束。”

        几案后，伊黄粱腆着肚手眉心，神略显疲惫。

        鹿别驾一门便望向台上的鹿彦清，然而除移走担架，衣衫、绷带等，俱与先前一般无二，实看不两个多时辰里，伊黄粱到底都折腾了什么，就近拣张竹椅坐定，冲问：

        “大夫……开始治疗小侄了么？”

        “治疗个屁！”伊黄粱手如电，一把攫起那卷破烂医书，忽又“啪”的一声扔，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