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练得这般造诣？何以一举手、一投足间，竟能涵括一门刀术之要？得个中三昧，则两百一十六式的与于一击，再非遥不可及的梦——

        房门开，白白胖胖的一梦谷之主立于门外，满脸不屑，对那刀艺惊人的药僮哼：“才杀一个就这么费事，明儿要杀两个哩！把这儿收拾好了，到花圃里掘两个坑，一个埋这山猪，另一个，等着明天埋你。”袍袖微扬，一团纸阄正中药僮脑，弹落一旁。

天璇、天玑、天权等北斗七星。

        他对漱玉节所发豪语，某种意义上更像是赌注。阿傻可能蜕变重生，如凤凰涅槃，但更可能得到一双酸麻、不堪大用的废人之手，每逢阴雨湿冷，便酸刺骨，恨不得一刀砍了净。

        在大夫看来，阿傻是无法复制的梦幻逸品。

        覃彦昌单膝跪倒，半已无知觉，痛吼中隐惊惧，冷不防拖过长几，几上诸散落一地。他飞转长几当枪使，那乌木几案长近七尺，挥动时莫说近，斗室之，不避屋角榻，俱不脱其范畴。

        ——是飞刀！

        大夫心里明白，建筑于单一特例的成功，本质上就是失败；至少，当把“易筋续脉”一节，自岐圣的妙手传说里予以勾销。之所以收留阿傻，除了卖人给五帝窟、挟制耿照等布局考量外，还有一明一暗两个原因：

        伊黄粱的手术没有问题。他在每个病人上的施作，都同样完，无可挑剔。

        第二二五折、凭花，许为公

        让他目不转睛的，是少年使花的手法法，无不是刀——肩膊的月桃，使的是单刀路数；刺背门的两条杏枝，步法与手路分明是柳叶双刀；以茶花贯穿桡尺两骨的间隙，则是准的唐刀击刺……

        他以天雷涎为人续脉，无一能恢复到这般境地——

        差别在于：其他人没有阿傻忍受……不，该说是无视痛苦的能耐，能撑过百倍乃至千倍于手术的可怕复健，令接驳的新脉得以重生。

        天中，威加九锡！

        “岳宸风死了。”

        轰然一响，密密麻麻的群星四散开来，再也不动，绕着中央的灿亮北辰，宛若环抱七星的翊卫。

        覃彦昌惨叫着松开五指，肘关以如蛇蜕，仗着狂不退，右肩一抡，把脱力的臂膀当鞭使，狂吼扑来。

        苏彦升如痴如醉，不觉微笑，直到死不瞑目的莽汉捂花倒地，才骤尔回神。

        明的，是想把一件再难复制的得意之作放在边，随时兴起，想欣赏欣赏自己那举世无匹、堪称鬼斧神工的绝艺，一回便能见着。另一个恐怕连伊大夫都没意识到的理由，是想看看饱经命运折腾的少年，在这条残酷的现实路上，到底能走多远、还能怎么乎他的意料，又现何等奇迹。

        某夜，在阿傻咬着牙，忍受生剖臂肌般的剧痛，一遍又一遍地运动指掌之际，伊黄粱冷不防对他说。

        散漫惯了的莽汉，于生死之际，激发惊人战意，被茶花贯穿的左臂握紧长几，一把将阿傻抡飞去！

        阿傻涣散的眸光凝聚，猿臂暴长，指尖拈过柜一枝月桃，往覃彦昌右臂“天井”落！

        飞刀亦是刀。古往今来擅使飞刀的侠客，决计不去练什么铁蒺藜或透骨钉；而研暗的名家，多半也无意将飞刀放暗里。刀与暗，本是两，加混淆，何以登峰？

        一旁苏彦升瞠目结。

        弱不禁风的药僮，何以摇一变、突然成了手，已非他最惊诧。

        阿傻心中掠过一本图册连页，脚步倏转，不知怎的到了覃彦昌后，拈两枚杏枝，稳稳“悬枢”、“命门”两。

        阿傻贴墙闪避，一边捡拾花枝，猱欺近，手腕一抖，一枝茶花刺穿覃彦昌左臂桡尺两骨，似由臂间长花朵，洁白的荼蘼汲饱人血，才得这般红艳。

        咫尺之间，避无可避，阿傻运起新贯通的致密玄功，以侧受了这一记。如铁的乌木几案应声轰碎，少年血酾空，着地一，未起、手已扬，一朵粉致致的牡丹穿过迸散的木片，标中莽汉咽。

        他给予少年的，从来都是痛苦。

        “你的仇人死了，据信

        （我……还想看。再看一这包罗万有的刀法，从中看关窍——）

        “至于你，”伊黄粱转过，面无半分笑意。“过来罢！”

        苏彦升衷心希望覃彦昌别死。

        ——紫微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