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只是冷冷地睨着他，里的锐芒教人无法直视，遑论分辨。

        他几乎忍不住狂笑起来，眦目裂，咧嘴白森森的两排牙。

        这些年来，邵咸尊一直在找他。当然，更希望找到他的尸。

        “屈……”

        邵咸尊闻言悚然，忽有种被人监控数十

        就算与过往每场梦境相比，前之人的模样，都未免太过凄厉，邵咸尊从天雷砦甬发现的那条残臂与血泊，无法想像妖刀对这个曾经英武飒然的少年英侠，竟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害。

        “你怎么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

        老人连回答都懒，伸仅剩的那条铁黝瘦膀，五指箕张，掌心向上。

        包括复仇么？邵咸尊背脊得僵直，估量着以老人重残如斯，还能剩多少武功。屈仔是质朴刚健，这同有关，可一也不蠢；要不，也不值得自己忌惮这么多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喀”的一响，门外之人一掌震断门栓，门后并未现邵咸尊记忆里的熟悉影，佝着半边的罗锅老人一瘸一顿地踅铺里，陈似的褐皱脸庞前垂落几绺灰发，翻着黄浊怪，望向邵咸尊的眸光仿佛穿透了他。

        窗外，洮河潺潺，远近轳辘连声，呼啸的风里夹杂着对岸鬼市的人声，磨坊里的驴嘶，前几间铺里的打铁声响……杂乱的声息满了邵咸尊的知，没有杀气的反应，让他更觉焦躁，仿佛连灵的真气应都无法相信。

        他若选择于此时此地现，必有全而退……不，绝对是有手刃寇仇的把握。邵咸尊汗直竖，运功外放气机，知自己是否已陷重围，但又不敢全力施为，以防老人猝然动手；犹豫屈伸之间，一抹冷汗悄悄落额际。

        “你……是专程来嘲笑我的么？挑选这时现，就为看我这副狼狈的模样？”

        “打烊啦，明儿再来！”暗自提运真气，一覆桌上白巾，掩住真品。

        他从来不是心慈手的那种人，但在此刻，却莫名地不忍卒睹，就像一柄绝的好剑被毁得扭曲缺角，你会宁可它被投洪炉，熔成铁，好过细数它上的残碎，忆起它曾有的壮。

        邵咸尊微怔，片刻才省起他指的是昆吾剑，旋即意识到一项更惊人的事实。

        “我想过你回来是什么模样……”他喃喃：“没想到，竟是这样。”

        九光霞以“雷亭晚”的份潜伏多年，在除掉雷万凛五个儿的连串阴谋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邵咸尊不以为谨慎的九光霞会明知故犯，着嗓：

        当时他已预见赤炼堂即将到来的权力纷争，谕令光霞低调行事，切勿表态，待两派开价争取；邵咸尊在越浦期间，尤其不可联系，以免暴份。

        “拿来。”

        “这剑……这剑是你铸的？”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老人哼笑。“要不是你故态复萌，又来这移花接木的作勾当，我这一生都不想再看见你。”

        “便是打烊了，才来寻你。”来人嗓音嘶哑，极是耳生，但不知为何，邵咸尊浑鸡悚立，仿佛见了鬼似，一时间僵在凳上，竟忘了将包袱迅速收起。

        邵咸尊在以“本尊”前来越浦参加三乘论法之前，就曾密会光霞，听取徒对雷万凛落的例行报告，遇着雷奋开独斗七玄首脑、受重创，钻了空除掉这位棘手的大太保。

越浦五大转运使、雷氏宗族等“铁派”旧势力，当时为了制衡“血派”彩最鲜明的大太保雷奋开，不得不与雷门鹤结盟以抗；而今没了雷奋开，接手总瓢把私兵队“指纵鹰”的雷门鹤，到底是铁派抑或血派，各人心里都有一副算盘，未必一如往日。

        “我没打算回来。”老人哑声：“你知我脾。该的事，我从不拖延。”

        但邵咸尊想像的结果，从来不是这样。他微眯着，端详着只余一臂、如熟虾的驼背老人，只觉得毫不真实。

        邵咸尊五味杂陈，错愕、震惊、愤怒、嫉妒……一满臆，仿佛又回到三十年前，那个他睁苏醒，见秀绵伏案轻酣的午后。屈仔较他更晚学武，武功却练得比他更；较他晚学剑，师父却决定派屈仔去芥庐草堂承袭秘剑；较他晚执锻锤，却能铸造令众人惊叹的剑……就连伤成这样，只剩一条膀了，都能留昆吾剑这样的神作！

        形容畸零的残废老人嘴角扭曲，邵咸尊凝眸片刻，才意识到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