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攥着手，呼冷腥味的空气，在林中飞快地奔跑，跑得太快，太急，肺腔好像个涨饱了气的鼓，要崩炸。可脚步慢不来，仿佛飞。已经能看见小林尽停的那辆汽车了，啪嗒一声，似被什么东西绊了脚，夜莺和余夜昇一起跌了跟。

枪声没追上来，夜莺匆忙回，你来我往的两势力交火碰撞，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逃生时间，是余夜昇的安排。

心上惊蹄似的踏过万千的想法，到底反而静来。要是在这里和他一块儿上路，未尝不是一桩幸事：“余夜昇，我们不走了。”夜莺箍紧手臂，笑着贴他的脸，什么都放了，只带走一个他。

“你没事吧……”吃重的一，要不是有余夜昇护着，夜莺的脑袋早磕到石上了。

夜莺不动了，一路来，他累坏了……

余夜昇的伤在剧烈的运动中开了，夜莺翻箱倒柜，也没找半能帮他止痛的：“我去找找，应该有大烟。”他要去。

手往底掏了掏，乎乎一滩，湿的，不是汗，红得扎。

小白楼回不得了，敷岛一直不信任他，永乐坊又太显，也不能去。最后他们还是回到鱼叉长巷，二楼向西到底的厢房，自从小跟了余夜昇，他和夜莺住过的房间就一直空置着。

31.伤

可怎么叫，男人也不应他：“余夜昇……”夜莺打了个摆，去推他，纹丝不动。

敷岛动动手指，又一个被推倒在地，腥扑鼻，他哆嗦，了，一瞬间味弥散。

大阴天，密林里起了雾，凉飕飕的，嚼骨的冷，余夜昇浮了一脑门的虚汗：“没时间说了，走！”几乎是用拖的，他拽上夜莺往树林里钻。

日本人哈哈大笑，为他的无能和怯弱，可是当密林中回鸟鸣，他们又上惊恐地端枪，四张望。

如果……他没了……

不能尽数杀死，从颅里溅来的血只是挑衅，好比用大楷写的战书。

连目睹过去睡一个铺的人死在前都没有过的恐惧，顷刻侵袭夜莺。

是彻彻底底的空，除了床，什么都没有。

千钧一发，夜莺被人扑倒，纠缠着满地的落叶堆里。

敷岛踩着枯叶，往林深找……

如线的白光飞闪，刀光掠过余夜昇深邃的睛，停在他咽的一寸前：“怎么会……”梦也想不到，再遇见他，会是在这里。图穷匕见，一击不中，什么都败了，“你为什么在这儿？！”是敷岛安排的吗？余夜昇知他的份了吗？夜莺突然后悔，恨自己一见他，就狠不一颗心。

“不是这里，不是现在。”浑浑噩噩地上了车，夜莺脑袋里全是余夜昇的两句话，翻天覆地，排山倒海，不是承诺，兑现无日，他却听了，也信了。余夜昇都不怕和他同死，那自己还何必畏惧与他共生。

“那里！！！”

“谁说不走……”就在耳朵，轻轻的一声，酸麻蔓延至心，又腾腾地涌上眸，梦一样，后腰上搭上只手，是活人的力量，推他。千军万又折返，心脏蹦的夜莺疼。

余夜昇拦住他的脚：“别走。”他朝夜莺招手，“过来，上床上来，我搂着你，休息会儿，休息

枪声轰然发作，在白桦林的树间穿梭，震落漫天的叶，簌簌飞扬。

没了知觉，夜莺的变成石。

醉这种黯淡的疮痍的凋零，是最唯的刑场，于是沉闷的枪声，也染了一种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