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虹本来也觉得，有些事，是肯定不可能再在自己的生活中chu现了。可是，它们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各个不同的环境中，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反复重现。

        那个傍晚开始的时候，就和近一年中的每一个傍晚完全一样。虹抱着自己的tui坐在芒河的边缘，看着河shui发呆。在她yan睛前面的河滩上，铺满着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铁青se的岩石碎块，而苍黄的河shui从山群的feng隙中盘绕chu来，撞击在碎石坡岸的边缘上，光hua的shuiliu表面破裂成一片浪花shui雾。芒河在山ti的压迫xia左右冲突，在偏转chu几个大的弧线之后，最终湍急地向xia游liu淌而去。在虹脚底xia的回shui区中，留xia了成串时隐时现的漩涡。

        她看到江对面的山岭像一dao古城的gao墙一样，遮挡掉了三分之二的天空。墨绿se的松林松散地生长在山脚的地方，而在稍gao些的山腰以上，放yan望去，就完全是大片深颜se的石bi了，它们luolou褶皱的样zi，就像是她自己赤luo的xiong脯上，黝黑cu裂的pi肤一样。

        在那之后另有一条在更gao的薄云中，像白se绸带一样蜿蜒着的山峰的轮廓。

        那就是整个北bugao原从南到北，次第上抬了好几个层级之后，终于到达的积雪的ding端了。

        虹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同样巨大的岩石山岭的山脚。在她的shen后，广阔的坡面倾斜着伸展朝上，寂静，遥远，在几千公尺gao的锯齿形的山脊xia面，那些顺坡生长着的山地丛林，还有更gao更远chu1的gao寒草场，全都在人们的视线范围以nei，但是如果赶上骡zi和ma，要走到它们的边缘恐怕需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

        和这个广阔荒芜的场景形成对比的，是坡岸与河边交界地带的一小片杂乱，密集的人工建筑。在坡岸的低chu1，用木zhu支撑着搭起了许多层层叠叠的长方形的盐田。这些简陋的制盐设施由木制的结构支撑着，悬空在陡坡的外侧。它们是用木板打底，再铺上红土，然后倒jin薄薄的盐shui。在太阳照she1和渗透的双重作用xia，shui面会渐渐xia降，最终隐没到了盐和土层以xia。结晶的盐粉在土层上积累起来。

        人们这时可以用木刮板把它们拢成堆，装jin麻编的kou袋里。在远离海岸线的nei陆山区，盐一直是十分难得的wu品。

        在这个芒河转弯的地方，大山山gen的漫坡chu1，有一kou盐井。它是一个在风化的岩bi上裂开的feng隙，很浅，在地表以xia十多步的地方，清澈寒冷的shui从山岩深chu1渗透chu来，积聚成一个小shui坑。而这些shui是咸的，咸得发苦。这是地xiashui渗透过深埋的盐层，自然产生的盐卤shui。

        虹现在就坐在这个天然生成的盐井的kouzi上。除了手和脚以外，她的颈和腰也环绕着铁链，这些金属环圈用复杂的方式互相连接在一起。在这之前和以后的许多年中，她都一直拖带着这副刑ju，即使到了最后，到她临死的时候也没有改变，实际上的qing况是，谁都没有办法能够改变。虹也没有穿着衣服，从上到xia，她的shenti什幺遮掩也没有。她已经注定了要这样一丝不挂地生活xia去，同样只能是至死为止了。

        这两件事，倒是几乎真的可以肯定不会再有什幺改变了。虽然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显得荒唐。虹平淡地想。反正她自己已经那幺荒唐地活到现在了。

        就让这些事都照样继续xia去好了。

        虹松开环抱的手，把酸痛的tui脚顺着坡地慢慢地伸直。

        她zuo这件事时受到很大的限制。在她的脚腕旁边，堆积着一长串盘过来绕过去的铁环，那是一直跟随着她的脚镣的环链。而除了这些以外，另有一dao更加cu砺，更加沉重的黑铁长链，经过她的shen边伸向江边的shui中。它几乎有人的小臂那幺cu，在虹shen前和shen后的坡地上伸展得像一条巨大的蟒蛇。虹的右脚，一直跟这条东西锁在一起。

        在虹的脚镣上，靠近她右脚踝的第五个铁环加锁了一副老式铜锁，这副锁的长锁she2里除了穿jin一节脚镣的链环之外，还把一个cu糙笨重的的铁制圆环闭合在一起。这个差不多跟人两手拇指shi指合围一样大小的金属圈本来是敞kou的，它被套在虹shen边的长链条上，合上锁she2。当虹前后行走的时候圆环可以沿着长链hua动，但是很明显，要是不打开锁，虹没有办法离开比一个锁加上五节链环更远的距离，往左或者往右。

        铁索的向xia的一tou匍匐着经过乱石堆积的河滩，一直伸jin芒河河边的浅shui里。

        虹经常到那一tou去，它的ding端是一个生满了黄锈的铁锚，现在就可以看到，有两个朝上的锚爪暴lou在shui面以上。而在虹的shen后，这个黑铁铸造的怪wu绕jin盐井，它在那里边搭在岩dong向xia的反斜面上绕过了半个圆，再从岩dong的另一边盘旋chu来，沿着一条带石tou台阶的小路，转到gaochu盐dongding端几十公尺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用石tou砌chu来的卤shui池。从盐井里打chu的盐shui，先要倾倒在这个卤池中沉淀一段时间以后，再均匀地分pei到各个盐田中去晾晒。铁链的另一个tou，深深地埋jin卤shui池的石bi中。

        在这一年中，虹的几乎全bu活动空间，就是在盐井xia给木桶装满卤shui，背上它，登上坡地走到卤shui池边，她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