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慧不推你弟争峄阳国主，是为了让他回穷山国去，这想必你也明白。既如此，她对你们弟就不是恩德，不过算计而已，但你念她阻止你观视被蛊虫毁损的母亲遗，掀开草席向她示警，不希望她落歹人手里，饱受折磨。这是你的善良。”少年柔声：

        “不能警告其他侍女，让你很痛苦吧？其中便有欺侮过你、无意友好之人，你也不忍心看灾厄降临在她们上。我不会说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如你所言，活着够难了，再微小的善良都是珍贵的。

        “你现在必须停止责怪自己。你本救不了、也毋须背负拯救所有人的责任。你已经很努力了。”

        湖衣本想甩开他的手，却烈排拒着这仅剩不多的倔与尊严，她需要他那温、厚实，却又异常绵的手掌，仿佛非这样无法继续撑持。

        印象中母亲似乎说过，男人手，代表耳也；耳，心必定柔，这种心不了英雄，无论何时都脏不了手狠不心。但为什么，现在她会这么想依靠他？

        “我原本是不打算当穷山国主的，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这种累人的事，麻烦死了。但现在为了你还有大表弟，我向你保证我会认真考虑，毕竟表哥嘛。”

        少女横他一，这回索不躲了，嗔：“这烂笑话让你再说！你又不认识我们，别开这种玩笑。回南陵你就死定了，你很想死么？”

        长孙旭有种适合演稽戏的特质，毋须说学逗唱，光看他的脸就想笑；这样若还不够，那“一霎就会自己笑场”的致别脚，简直就是会走路的搔棍，哪儿不行戳哪。湖衣想哭又想笑，不知怎的还有想揍他。

        “你让我明白一个重要关键：这事儿是不会完的，除非我彻底解决它。你说段慧想用混一南陵来理穷山国，就好比我说‘等世界和平我娶你’一样，这就是‘一本正经脱’。”

        “……什么意思？”

        “换个姿势放屁。”

        少女忍俊不住，长孙旭却越说越起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算她二十年能建立大一统王朝好了，在这二十年间穷山国除了打仗死人少费粮以外，和现在有什么不同？这不叫解决，这叫搁置！不会算就说不会算，不会写就说不会写，装着什么都会，却只拿得这种破烂玩意，王座之堆什么骸骨？教她自好去撞豆腐！

        “这帮人动辄让人去死，很伟大似的，就为这个？也好意思！我爹你舅舅听说是很能打，我爷爷你舅公说是个更能打的，我瞧呼延宗卫也能打，显然‘能打’完全不能解决穷山国的问题，才让我这个半儿不能打的从天而降，撞上了好时节。你信不信命运？”

        湖衣辛苦憋着笑，犹豫了一会儿才：“我相信运气，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有一个字对上就行。世这么难，要求两个过分了。”

        长孙旭都没来得及脸红，攘臂陈词，满脸正气：

        “这就是你相信的命运！命运让我来解决大家的问题：我当国主，大表弟就当不上，穷山国的困难我来扛，呼延宗卫开心，举国臣民开心，湖衣开心，段慧也开……开她妈的，鬼才理她！让她该嘛嘛去，穷山又不是峄阳，她自个儿家里难没别的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