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风抑着扬起嘴角的冲动，在心底冷哼。

        杜妆怜和严人畏双双讶，仿佛见了鬼似。

        怜清浅幼年失恃，待在穷海极天阁里的时间，较历代传人要长得多，寄典籍的少女似乎因此打开了某种天赋，成为罕见的理论家，连“万里飞皇”范飞彊别开蹊径练成神功，也是得益于这位红粉知己的奇思妙想；以“万里”为号，致敬的正是授予怜氏的“风逐万里”舒梦还，在武学方面，颇有以骧公正统传人自居的意思。

        “小女怜清浅，拜见前辈。”

        但老人并不领，怪一翻，冷冷哼：“你又如何知晓，她会以什么法，退向什么方位？莫非像她刺你间的那一剑，也是先套好的招，不过是样唬人么？”梁燕贞哪怕正受铓血剑的奇毒煎熬，也听不得他污蔑怜姑娘，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寒声怒：

        “姓解还是姓怜？”

        怜清浅却似浑不着意，兀自叨叨絮絮地与严人畏话家常：“……先母曾说，北地武林看似人才辈，实则蓁莽荒秽，纳垢藏污，除开刀皇武登庸，唯‘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一人堪称豪杰英雄，值得一斗，说是‘万里玄城映南月，金甲飒沓赶星’……”动人的语调抵消了琐细烦躁之，仿佛与熟悉的父执长辈品茗叙旧，而非置于满地尸骸血污的修罗场，前的银发煞星正虎视眈眈，手中青剑狞汪，渴望一饮女郎颈中温血。

        “这位杜掌门的剑法，已练至‘手无迹’之境，杀人毋须完式，半瞧不路数。兴许是这门的‘扫径香缘步’同我一样，也是练于幼年之际，已牢牢记住，退趋避时印迹宛然，简直像踏着地上的图刻也似，并不难猜。”

        毕竟二十多年前，“北域四大绝”、“渔阳第一人”的名传遍天，武林上人尽皆知。妖刀圣战，渔阳十二家与游尸门的恶斗，七砦陨落……连“顾影沉鱼”怜清浅的死讯，也曾是江湖人茶余饭后的哦喟叹，是天妒红颜、佳人薄命的最佳注脚，令人扼腕不已。

        “……你是渔阳落鹜庄之人？”严人畏打量了她几，蹙眉低：

        为此，渔阳怜氏在武林中素有“武经博士”的名，怜清浅之母“埋血沉红”怜成碧的著名事迹之一，就是在天王山的争盟擂台之上，以各家绝学连败群雄，夺取渔阳盟主大位，令台面的诸多合纵连横付诸东，由是扬威天五，更使沉寂百多年的落鹜庄重回世人中，堪称中兴之主。

时恍然：“说不定这‘破眉山’十五连的纪录，正是严人畏留的。可惜姨娘不在此间，未能补充一二。”

        ——可惜她的血是冷的。

        便是应风年轻识浅，未能从韦太师叔和奚长老听闻这位武经女博士的丰功伟绩，此际亦知女阴人力非凡，光是动动嘴，便差坑了杜妆怜，难怪银发女郎抿着一抹笑肉不笑的阴冷，打量怜清浅的眸光甚是不善，望之令人生寒。

        “老匹夫！你……你胡说什么！”

        而怜清浅的渊博其来有自。落鹜庄号称是金貔朝成骧公的传，曾居东洲武艺，庄中的“穷海极天阁”藏有数百年来搜罗的各门各派武典，得自成骧公舒梦还亲授的据说能驾驭世间一切拳掌刀剑等外门招式，不受家心法所限，使得这一阁耗尽十几代人心血的拳经剑谱，有了收藏以外的重大意义。

        怜清浅神从容，娓娓续：“猿臂飞燕门所用之靶，百步外绘的是等比例的全人立像，以眉间为靶心，‘破眉山’乃指破人像之眉，堪称世间箭艺极致，又称‘破山之’。

        “我见老人家这手‘破眉山’可谓神化，偏偏每箭都同一，对手才得及时应对，不如改用‘云边雁’，可收奇袭之效。”言之意，是以其“破眉山”之能，料想亦通“云边雁”才是，仍是变着花样送他帽。

        应风远远观察，并未遗落在怜清浅吐“扫径香缘步”五字之际，杜妆怜凝眄挑眉的那一丝动摇。似乎连武功超卓的银发女郎，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无意间踩着童年练熟的步法，差便着了“云边雁”那迂回之箭的儿。

        “小勿恼，老人家是误会啦。”怜清浅将她置于自己并拢斜坐的大上，为梁燕贞抹去冷汗，一边对严人畏：“月停轩不以法见长，唯中，有一路‘扫径香缘步’，名目甚是旖旎动听，却是扎扎实实以九八卦等玄理衍成，我家阁中藏有抄本，是我幼时宝的小书之一。

        而奇的奚无筌长老与怜清浅相知相恋，于阔别的十年间，复现了惊震谷几近失传的绝学，走的同样是别机杼、大异于成法的路，很难说不是与她耳鬓厮磨间偶然提及，从佳人的随指之中得到的灵。

        “鹿韭丹所羽羊盔为真”，是梁燕贞认定羽羊神主使的关键，但盔究竟是不是赝品，还不是鉴定的怜姑娘说了算？梁燕贞虽算不得是脑简单四肢发达，但见叶藏柯命悬

        且不算女阴人将“韩雪”踢回火场的老黄历，依柳玉蒸所言，以她两位师傅对“主人”和“姑娘”敬若神明的程度，要说是羽羊神策反了鹿韭丹，令其忽施偷袭、刺杀叶藏柯得手，怜清浅的嫌疑恐怕要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