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挟着吃。

        箸尖戳破焦时的脆、没肌理时的绵，撕鸡条时的筋弹肉颤，差看爆了韩雪的，更别提蘸饱了鸡油的鸡丝之上，那滴不滴的胶酥，光瞧便觉黏，吃去还不齿颊留香，经久不绝？

        他比韩雪矮了大半个，个儿虽不，但四肢结实修长，确不是孩童的形比例，娃娃脸很难断定年岁，若装得可些，说十二三岁也有人信。

        一黑衣白，粉底皂靴，肤极白而发极黑，全上除了腰带垂落的玉坠金苏，就只有对比鲜烈的黑白二，但相较于他的表，这衣着风格倒显得有些平淡了。

        即使在最痛恨族的飞雨峰，从平日最糟践他的弟里，都挑不一张这样的神来，简直比鄙夷还要嘲讽，比不屑更加怜悯。韩雪毫不怀疑这人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光用冷笑就能死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少年对自己并无敌意。

        他不敢想像少年怀抱敌意会是什么样。

        “……我懂。”油腻腻的牙箸冲他一指，少年心领神会的样。“我也很讨厌那样。”

        “讨厌……讨厌什么？”韩雪一脸懵。

        “讨厌被莫名其妙地讨厌。”少年颔首着，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你是因为外表，我是因为这儿……”用箸尖虚着太阳。“所以毫无理由就被人厌憎。但很遗憾，这世界就是这样了。你已经算得不错了，继续保持。”

        韩雪完全无法与他对话，少年却勾勾牙箸示意他走近，压低声音：“你可能不知，这世上多数的人是笨，是你能骗他吃自己的的那种笨。我们不笨，所以他们以为我们疯了。‘不能吃么？我刚不是吃了么？你啥让我吃？啊啊啊啊我的！’像这样。”

        他学起蠢说话来又尖又快，韩雪未加思索，已噗哧笑，瞠目掩，不知所措。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得前仰后俯，韩雪抱腹蹲地，少年差从栏杆落。

        “一起笑过笨这么投缘，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少年连收笑都是自顾自的，瞬间恢复原先愤世嫉俗的样，分了牙箸给他，约莫是订交仪式之类。“拿着。记好了，我叫聂雨。”

        “我、我叫韩雪。”除了牙箸，聂雨又递来一条帕，了个包裹收藏的动作。韩雪把象牙箸郑重包好收腰里时，真心觉得自己是笨，但没敢说。

        自称聂雨的少年满意。“很好。跟我一样，不愧是狼的孩。”

        狼……不是，族也就罢了，你个龙庭山的鳞族血裔来凑什么闹？谁跟是你狼的孩！

        比起牙箸，韩雪宁可他分给自己半只烧鸡，正自腹诽，瞥见贮盛烧鸡、汁油金澄的天青瓷盘甚是熟，想起曾在驿馆盛宴上瞧过，是紫鳞绶长老和贵宾才能使用的，飞雨峰只一位大长老，连二宰三辅都用不得这只盘，戟指：

        “好啊，这只鸡你是偷来的！”声音都变了，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馋的。

        聂雨一副“你丫的说什么大常识”的轻鄙，哼：“不然还能是我烧的么？自然是偷的。方才那你给我收好啊，很珍贵的，当是回礼了。”

        韩雪依然跟不上这指东说西的神仙节奏，好不容易转过念，咕哝：“烧鸡又不是我的，回给我甚？”聂雨不耐：“这几日我都不晓得吃你几主菜了，不比这只鸡少。你没发现昨晚的藏书羊肉少了半盆，前天那锅火踵神仙鸭不见了两条么？”冷不防拎起廊的木桶，哗啦泼了他一一脸。

        “你什——唔！”

        聂雨扔来一条厚棉巾，没好气：“你一味哪儿都去不了，赶紧抹穿衣，咱们办正事去。”韩雪已养成逆来顺受的格，况且聂雨虽言行怪异，比起奇弟欺负他的那些花样，本算不什么，备的清布巾还格外净，拭净着衫，默默将包着牙箸的布巾从腰移至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