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一包糖和一种油炸的小零。那个时代，无论家庭穷富，每个人都缺油，因为当时凭借油票、肉票和两票来买东西，平均每个人一个月才有半斤油。

“不用你破费，”我突然变得客气起来，“我带来了一些钱，当零花钱。”

“她昨天在台上演了，她演虞姬。”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我，同样是家里最小的孩，虽然长辈教严格，但也是养尊优。而现在呢，真的令我黯然神伤。

李言笑似乎意料到了我的惊讶：“嗯哼。”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是一个盲目崇尚节俭的时代，所有人都只愿意穿蓝、黑、灰、军绿，几乎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有补丁，有的人以打补丁为荣，还有的人甚至把补丁得特别醒目。我亲看见过有小孩在衣服上划个，然后回家让母亲补。

“嗯。”

“你有弟弟妹妹？”

“很净，有气场，一尘不染的，”李言笑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就很喜你这样的小孩。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你有钱？”

我看李言笑蹬车的和脚。被熨得服服帖帖的黑，线很明显。脚也没有泥，刚刚遮盖到鞋面上。鞋是深棕的，得光亮，地上的泥也没有飞溅上来。这是我一次看除了父亲以外的人穿鞋。

我立即想到了那漂亮无比的脸庞：“你母亲为甚麽那麽年轻？”

“甚麽不同？”

我笑了，这次是发自心的：“你也是一样罢？”

倒不是不准你穿鞋，但是如果你穿鞋，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光看着你，让你无地自容，觉得这是愧疚的事，不对的事，不的事。

“来罢，看看你有没有甚麽想要的东西，”李言笑停好了车，把手习惯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比如说，糖啦，玩啦……”

我心想，攒钱甚麽时候都是好事。但是也没甚麽好说的，就跟着他了小卖。

“对啊，所以我才会喜跟我相似的小孩。”

“我父亲啊……”李言笑的语气突然变得落寞，“他是国民党的一个军官，解放初期去了台湾，就再也没有音讯。”

我在脑里回想着昨天遇见的人：“那可不一定。”

我们路过卖书的小店，李言笑又给我买了本小人书，也就是连环画书。我问他：“你不看小人书麽

“我比你大，当然要照顾你。我亲戚那麽多，一到过年就发红包，用都用不完。再者说很快就要过年了，咱把旧的钱花光了再说嘛。”

小学毕业了，快上中学了。”

“唉……”李言笑骑着车，轻轻叹了一气，“很少能看见你这样不同的孩了。”

“那家里你最小？”

“昨天你保准儿看到她了。”

“啊？”我惊叫一声，“那是你母亲？”

“你父亲是甚麽的？”

“那你母亲呢？”

“我是家里面最大的孩，我妈妈生我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她现在也只不过二十八。家里那麽多人，也没甚麽事让她多劳。成天唱唱戏……”

“有，还有一个妹妹，但是以前她跟着我父亲来着，解放初期，跟着我父亲一起失踪了，不知是不是也去了台湾。”

我们骑了一阵儿，来到一个小卖。

“是啊。”